旁边的门开了,301的李永杰踩着拖鞋晃到他的门前:“阿扬,你回来了,我看你家门一直开着,给你掩上了。”
他探头往里看了看,“没丢东西吧?”
“谢谢,”陆扬问,“你有看到昨天跟我回来的女人吗?”
李永杰挠挠头:“早上是见过……”
陆扬的心沉沉地往下坠。
陆扬跑下楼,路上人来人往。理发店前的小板凳上坐着的男人手指间夹了根烟,正逍遥地吞云吐雾着。
陆扬的目光不知不觉染上几分阴郁,徒然地在人群中搜索,一分一秒过去,感觉每一刻都折磨得似乎撕裂了自己的身体。
风呼呼地刮过,将身上的空洞吹得越来越大。
时夏没有手机,以致于她一不在他的身边,他就完全失去她的踪迹,只能用最原始的方法一处一处地找。
“扬哥!”卖炸鸡的肖庆熟练地打包好一袋炸鸡递给顾客,百忙之中瞄到在人群中东张西望的陆扬。
“你在找时夏吗?”
陆扬深吸一口气,很快越过门店排队的客人走到肖庆边上。其他人本来想骂,看到是陆扬才缓和了脸色。
“阿扬,怎么了?”
“出什么事了?”
陆扬摇摇头,勉强扯出一抹笑,问肖庆:“你看到她了?”
肖庆点头:“半下午的时候她跟一个穿西装打领带的大老板坐在那儿聊天。”他一努嘴,指向对面的小桌子。
陆扬抿了抿唇,攥紧拳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然后呢?”
“等会。”肖庆咬着脱下右手手套,伸手从前面的围裙口袋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巾。
“她给你留了张纸条。”
纸巾上用铅笔写着几个狗爬似的大字——我晚点回来。
陆扬抓着纸巾,将它抓出一个洞。
“她有没有告诉你去哪了?”
肖庆又套回手套,摆摆手,看着陆扬杵在一边,咧着一口牙笑:“要不要来点炸鸡?”
陆扬默默走了出去。
他回到家,将桌子和厨房收拾了一番,再看了看时间。
屋里静寂无声,他又去卧室转了一圈,看到她的行李箱和衣服、钱包都在,才松口气。他出去给自己煮了碗面。
以前他下班回家,吃饭,看案子,读书,玩手机,时间也没有那么难熬。
可是今天,文件上的字怎么都看不入眼。
陆扬给自己泡了杯茶,走到窗边。他这面窗对着马路,能看到南门经过的车。
不知怎么,方奇他们中午闲聊的话在他脑海里反复转悠。
“……笑起来像月牙儿。”
“又纯又魅的那类型,她男朋友肯定幸福死了。”
她确实,大胆、青涩又主动……
在六年前。
陆扬喉咙动了动,觉得有些口渴,举起杯子正要喝。马路边停下一辆黑色的宾利,踩着高跟、穿着他的外套的女人轻飘飘地从副驾下来,转身冲车里挥手。
他手一顿,杯里的茶撒到手背,幸好茶水在他发呆期间凉了不少,没烫着。
他突然没了喝茶的心情,将杯子倒向旁边的仙人球盆。
不多时,伴随着哼歌的声音,外面响起轻快的脚步声,而后是敲门声。
陆扬放下杯子,过去开门。
时夏笑着进门,换上白色的棉拖,随手将自己的笔记本电脑和脱下的外套放在沙发上。
早上堆在沙发边的被子不见了,她没多想,悠悠地去厕所洗手。
陆扬靠在厕所门边,突然问:“你去哪了?”
“吃饭,顺便谈点事。”时夏一边抹洗手液一边说,临了看陆扬一眼,“你不会吃醋吧?”
陆扬扬了扬眉:“怎么会?我很开明的,女朋友跟人出去吃饭又没什么。”自己笑了一下,眼里却没有丝毫笑意。
桌上的水壶一直保温着,陆扬给她冲了药,将杯子塞进她手里。
“晚饭一定很愉快吧?”她又哼歌又笑的,酸气忍不住冒出来。
时夏看向杯里黄呼呼的液体,又看看陆扬平静的神色,一时吃不准他究竟有没有吃醋。
“嗯。”
陆扬直接转了身。他怕自己再对着时夏,会控制不住追问“你跟谁一起吃饭?“是某一任男友吗”,显得他像个醋意大发的人。
时夏再抬眼,只看到他静默的背影。
也是,毕竟他又不是真的喜欢她,着急什么?
睡前时夏洗了澡回到卧室,才发现床上多了一床灰色的棉被。
陆扬从她身后经过,看她愣愣地盯着床,淡然地说:“今晚开始我回房间睡。”
“我呢?”
床是双人床,躺两人绰绰有余,可是……
“一起睡。”
时夏瞪圆眼。
陆扬垂下暗淡的眼眸:“忍忍吧,这里就一张床,沙发太短了我没法睡。”
陆扬去洗澡了。
厕所门关着,淅淅沥沥的水声传来。时夏忽然觉得有点热,可能是空调的温度高了,她摸摸自己通红的脸,走到厨房打开了冰箱。
翻了一遍,冰箱里没有啤酒。
但她把自己脑袋在里面埋了一会儿,总算降了些温。
其实没必要紧张,没必要激动,大不了……他们六年前又不是没做过。
但时夏躺在床上心不在焉地翻着陆扬摆在床头柜的书的时候,视线控制不住地扫向旁边存在感强烈的灰色棉被。
她脑海里忍不住浮现出当初在她身下的少年楚楚可怜又倔强的脸,和薄薄的腹肌上淋漓的密汗。
她长叹一声,丢开书,拉起被子蒙住了头。
水声停了。
时夏顿时竖起耳朵。
厕所的门开了,脚步响了又停,在客厅磨蹭了好一会儿,在她算着时间耐心即将告罄的时候,陆扬突然开门进了卧室。
时夏心脏差点被吓得蹦出来,坐起身猛地对上了陆扬的视线。
陆扬穿着藏蓝色的棉质格子睡衣,纽扣系到最上面的一颗,包裹得严严实实。
“要睡了吗?”陆扬转身去拉窗帘,视线像被灼痛般,飞快在她白皙圆润的肩头和陡峭瘦削的锁骨上掠过。
大冷的天,虽然屋里开着空调,但她竟然穿了一身轻薄的真丝吊带。
身后传来一声轻轻的“嗯”。
时夏将自己重新缩进被子里,片刻床的另一侧微微凹陷。
陆扬俯身朝她靠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