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学的宁静时光维持了大概一周,第二周的周一就发生了波折。
周一上午第二节课是物理课。
“两分钟时间到,请一位同学来讲一下答案。” 物理老师喜欢边讲课边做题,还喜欢叫同学起来回答。
物理老师抬手随便一指:“你来。”
谁来?
全班同学的目光都顺着物理老师指的方向看过去。
当事人浑然不知,微低着头不知道在写什么,眼都没抬。
杨沁宁小声说:“桑幼……”
喊了几声桑幼都没反应,杨沁宁紧张得手心都在冒汗,身为平时坐在旁边的同桌,她比谁都再清楚不过桑幼的专注程度。
头一低,便耳目闭塞,与世隔绝。
她刚抬起手准备戳她,物理老师已经走到了跟前:“写什么呢这么专注?”
没反应。
物理老师将桑幼桌上的纸拿起来,低头一看——近代历史时间轴。
不得不说,这是一份十分完整且工整的时间轴,一条蜿蜒的曲线上记录着年代大事,自鸦片战争开始,写到了1940年百团大战,当事人还没写完便被迫中断。
桑幼愣愣的抬眼。
物理老师的脸色称不上好看,只是平淡问了一句:“中考物理多少分?”
桑幼站起来,沉默了半晌:“忘了。”
她真的忘了。
物理老师将时间轴折好,冷冷留下一句话:“没收,下不为例。”
桑幼低头:“好。”
班级一片寂静,等这一插曲过去,下课铃已经响了。
第二节下课是大课间,按理说要做操,不过为了疫情防控,暂时中断了这一常规安排,改为了自由活动。
杨沁宁关心的问了一句:“你没事吧?”
“没事。”桑幼摇头。
被没收一张历史时间轴不是什么大事,再画一张就是了。
惹了物理老师不高兴算一件大事,找个时间道个歉。
至于在全班面前丢人,随便吧,无关紧要,她的脸皮厚比城墙,只在在意的人面前薄如蝉翼。
理科的课她其实都有跟着老师听,但是上课节奏太慢了。在完全理解该堂课知识点的前提下,她会做些更有意义的事情。
她的时间宝贵,她浪费不起。
“有些人呐,入学排名好几千,但是就是没法承认自己的平庸,就是喜欢另辟蹊径,是个很有想法的人。”
一道声音从后排传了过来。
语调轻扬,阴阳怪气。
桑幼的眉头不经意间的蹙起。
“要是我,我肯定脚踏实地,不搞那些虚的,假认真最后落不得什么好下场。上课干别的事情,别的不说,就不太尊重老师……”
桑幼听到后边才确定这人在说她。
她回头,跟那人的目光撞上。
样貌平平,中规中矩,只不过配上那副做作的表情,让人看着便觉得身心不适。
桑幼冷静问道:“你在说我吗?”
大课间一直都是最吵闹的时间段,休息时间长,同学们能干的事情多。闲逛闲聊打打闹闹是常态。
桑幼的声音不高不低,根本敌不过教室内的喧嚣吵闹,不过她的话音刚落,教室内的声音便慢慢的熄了下去,最终陷入一片寂静。
桑幼完全转过身,直视着那人:“如果是在说我,请你过来站在我面前说。”
“我哪里说错了吗?你中考成绩排名本来就好几千名,要不是有定向生名额,你能来一中?上课干别的本来就不尊重老师……”
“关你什么事?”
桑幼声音发冷,又重复了一遍:“关你什么事?”
“你就这么喜欢管别人?我排好几千名怎么了?你比我高很多?就算你中考排名第一都没资格对我评头论足。”
“我上课干别的是不尊重老师,你睡觉就尊重了?下次说我之前把你嘴角的口水擦干净再说。”
那人下意识去擦嘴角,然后气得破口大骂:“你有病啊,真觉得自己几斤几两……”
“神经病。”
桑幼三个字打断了她的骂人节奏。
转过身后,桑幼思索了半天,都没想起来这人是谁,大概是没什么交集。
正准备问杨沁宁那人叫什么,就见杨沁宁一脸激动的看着她。
“???”
杨沁宁:“你总算反击了?!真是大快人心!”
“什么叫总算?”
杨沁宁:“齐缘每天都说你,这还是你第一次反击呢。”
说实话,杨沁宁看齐缘的第一眼就不喜欢,面相不善。第二眼就更不喜欢了,感觉这人眼睛长在头顶,舌头比肠子还长。
她不止一次听到齐缘说别人的坏话。
编排长得好看的女生,怒骂不合她意的老师,阴阳她看不惯的人。
尤其喜欢说桑幼,刚开始背后偷偷说,后来见桑幼没什么反应就明着说。
桑幼第一天军训晕倒,她说‘真装!’
桑幼被洪伽撞飞进医务室,她说‘估计心里都乐开花了吧,都不用军训了真舒坦’
桑幼带着伤腿练匕首操,她说‘在立人设啦,身残志坚呢’
桑幼每天认真学习,她说‘好认真,好悲哀,这么认真还是那么一点分儿,有些人呐,脑子可能不太好使’
……
如此云云,数不胜数。
不过桑幼每天三点一线,教室宿舍图书馆。每个时间段都在忙碌,废话都少说,更别提听别人讲废话。
听杨沁宁讲完,桑幼感觉心里休眠的火山活了,轰隆作响,不断的喷出岩浆,一股一股的。她暗自磨了磨牙,觉得自己刚才那番话实在还是太有修养。
妈的。
桑幼站起身,余光突然瞥见一抹蓝白身影不断靠近班级门口,她愣愣的看过去,就见周砚站在门口,眼神对上后——
噗呲。
火山熄了。
桑幼赶忙跑出去,笑语盈盈的:“学长!”
周砚点头算是回应,然后说:“教材的事情,我帮你问了文科班的人,但是不太清楚你的需求,所以我等会带你去找她,你当面跟她说。”
“好的。”
周砚看了眼手表,大课间二十五分钟,还剩十八分钟,应该来得及。
文科一共有七个班,一到四班在二楼,跟高一同处一层。跟着周砚走了一会,桑幼才意识到周砚要带她去文科一班。
理科有十七班,别称清北班。
文科有一班,别称文素班。
一头一尾的两个班集中了一中的优秀人才,都是学校重点培养的好苗子,每年的文理科省前十一定会有这两个班的学生。
桑幼上辈子读高三时并没有进文科一班,因为高二分班,她那时的实力远远不够。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桑幼眼神暗淡了下去。
既然是去文科一班,那找的人会不会是……
远远看到站在一班门口的身影时,桑幼的心猛地往下沉,果然是她——林桥烟学姐。
都说记忆会带有美化功能,随着时间的推移,人往往会刻意遗忘或者美化痛苦的经历,亦或是因为对每件事情深信不疑,纵容记忆欺骗自己。
按桑幼自身的理解便是,人的记忆服务于人的主观需要。
她记性不好,边活边忘。
但是她跟周砚的交集太少,少到她没法搬弄记忆自我补充细节。
她入学时,周砚高三。
她高二时,周砚毕业。
此后她的高中生涯里,只见过周砚一次。
那时八月末,按理说正值夏天的尾声,暑气应将慢慢褪去,秋正时。不过在宴市这个不知春夏与秋冬,只有冬夏的地方,那个时节还是很热。
晚时日薄西山,蝉鸣微弱,燥气难安。
桑幼作为一名准高三生,而且还是一名刚经过一场大型考试,考试成绩稀烂的准高三生。
烦。
烦躁。
盯着答题卡两眼呆滞,手劲儿大得恨不得把笔捏断。
不知道为什么,高三前期她长期处于烦躁的阶段,不是不想学,也不是学不会,就是有一种能力远远跟不上野心的挫败感。
那天即将开始上晚自习,她随手甩了笔,想冷静几分钟后练字帖修生养性。
她一烦就练字。
迄今为止好像没什么好处。
字还是丑。
人还是烦。
头一低就看见糟心的成绩条,眼睛一酸,眼泪差点掉下来。
她下意识仰头憋泪,余光突然瞥见窗边站着个人。她的位置在第一组第一排最靠边,前边就是门,右边就是窗。
窗子很高,平时班主任想透过窗子监视班级都得踮着脚,但很显然,站门口的这人很高,至少桑幼一偏头就能看见他。
有点眼熟。
桑幼感觉呼吸都快停滞了,久违的心动,心跳声如同擂鼓。
明明……她还没看清那人的脸。
蓦地,前门被推开,班主任进来便笑道:“同学们抬头,看看谁来了。”
话音刚落,班主任就侧过身,一位漂亮的女生走了进来,长发披肩,长相精致,气质温柔。
一露面,文科班为数不多的几个男生就嚎叫出声,不少女生也在起哄。
班主任说:“上上届的学姐,以前是文科一班的,现在就读于北大。”
“哇靠!”
新一轮起哄。
学姐不太好意思的抿唇笑道:“大家好,我是林桥烟。”
桑幼感觉自己属于失聪状态,在说什么闹什么她都听不清,即便学姐就站在门边,就站在她跟前。她的目光克制的往窗户方向看,然后心猛地下沉。
没人了……
她在期待什么?
周砚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这?
就算是学姐学长传授经验,给予寄语,又怎么可能有周砚?
她选的全文,班级也是文科班。
“哎?”班主任突然转身冲门外说了一句,“周砚,你站外边干什么?还不快进来,我好不容易请到人,你还想不露面?想都别想!”
桑幼浑身僵硬,大脑直接宕机,搭在桌上的手指不停的颤抖,心跳的频率远远超过了负荷程度。
她坐着没动,目光却盯着门口,直到看见那道身影走进来,她才慌乱的低下头。
低头的瞬间,温热的液体滚落,滴在了无处安放的手上。
她拼命咬着牙关,泪珠却是一粒一粒的滑下来。
她……
想哭。
忍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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