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时聿一面说,一面把自己的油纸伞全遮到沈翩翩头顶,生怕妹妹淋湿了一星半点。
沈翩翩抬头,看着相较于出事前明显憔悴了不少的兄长,她压下眼底的心疼,唇边甜甜一笑。
“知道了,哥哥。”
“囡囡,快过来让爹爹看看是不是瘦了?”
沈同甫一脸的迫不及待,冲着宝贝女儿直招手。
沈翩翩在兄长的油纸伞遮蔽下一步一步走到沈同甫跟前。
积攒了数月的情绪突然就有些绷不住了,还没开口眼圈先红。
“爹爹,您和哥哥都没事,太好了。”
沈同甫道:“沈家没做过的事,官府自然不能强加罪名,囡囡别担心,我们没事的。”
说着满脸心疼,眼泛泪花,“都是爹爹不好,害囡囡这些日子吃尽了苦头。”
沈翩翩摇头,“女儿不苦。”
“爹,先进去吧。”
沈时聿适时提醒,“小妹刚回来,先让她梳洗更衣吃口热饭,另外,这些护卫也得好好招待着。”
“对对对,我这光顾着女儿,都忘了给恩人们道谢了,对不住,实在是对不住。”
沈同甫走上前,朝着那十二名护卫深深作了个揖。
“这一路上,多亏了诸位拼力相护,小女才能平安归家,大恩大德,沈某铭记于心。”
这可是姑苏首富,就算不如王爷有权有势,那也不是他们当得起这般大礼的。
为首的护卫急忙开口,“沈老爷不必客气,这都是我们的职责,我们也只是照吩咐办事罢了。”
说完打算带着众人回魏宅。
沈同甫哪会这么轻易让他们走,早都吩咐后厨准备好宴席了。
当下直接让下人把这十二个护卫请到前厅,好酒好菜地招待着。
沈时聿亲自送着沈翩翩前往后院。
这会儿父亲不在,沈时聿憋在心里的话才终于问出口。
“小妹,你老实告诉为兄,我和爹是怎么被放出来的?”
当日那位钦差死在沈家后,客人们惊慌失措,现场一片混乱。
他都还没来得及安顿好小妹,官府的人就来了。
那速度,快得像是一早就知道沈家会死人出案子。
后来在监牢中,沈时聿又听几个狱卒说起,小妹被宋敛亲手送给了远在漠北的定北王。
当时他爹气得身子骨摇摇欲坠。
谁不知道那定北王凶名在外,小妹又生得貌美。
这般容颜到了漠北,还不知会被如何糟践亵玩。
沈时聿越想越怒。
可死在沈家的钦差身份非比寻常,一日洗脱不了嫌疑,他们父子就一日是重案嫌犯。
官府根本不允许任何人探监。
他们接收不到外面的消息,只能在监牢里干着急。
然而没过多久,漠北定北王府的人就出现了。
他们扮成沈家亲戚,花重金上下打点了一番,才争取到一炷香的探监时间,去监牢里向他们父子了解案发当时的情况。
沈时聿跟他们打探小妹的消息,结果没有一个人知道。
他们甚至都没听说过宋敛把小妹送给魏潜这件事。
当时沈时聿还存了一丝侥幸。
想着如果定北王府的人都不知道,那么极有可能是那些狱卒胡诌,又或者是故意捏造出来刺激他们父子的。
他把这些话拿去安慰了父亲。
沈同甫悲痛的心情这才有了好转。
一直到出狱回到家,他们父子才从下人口中得知,狱卒们说的是真的。
小妹真的被宋敛那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送给了魏潜。
沈时聿怒不可遏,当即让人备了马就要亲自去漠北寻人。
却被一封信给拦了。
信是魏宅的人送来的,魏潜亲笔所写。
沈时聿打开信。
魏潜在信上言辞恳切,说宋敛决定把沈姑娘送给他的时候,他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所以提前留了一封信在魏宅。
一旦他们父子出狱,魏宅的人就会把信送过来。
信上还说,有他在,沈姑娘绝对会毫发无损,待沈家风波彻底平息,他再让人全须全尾地把沈姑娘送回来。
沈时聿看完信,心情复杂。
沈家与魏家素来无瓜葛,魏潜为何会这般仗义出手帮沈家?
他的目的是什么?
沈翩翩有太多的话想同爹爹和兄长说,可一时之间又不知该从哪里开口。
她想了想,抬头看向沈时聿温润如玉的面庞,“哥哥,我先去沐浴更衣,有话咱们待会儿说,可好?”
沈时聿冲她微微一笑,“好。”
沈翩翩在家有自己的专属浴池,沈同甫斥重金为她铺就的。
进去时,丫鬟们已经把热水放好,撒了不少花瓣。
沈翩翩褪掉衣裙泡进去,把这些日子以来发生的事从头到尾梳理了一遍。
最终决定先把最重磅的消息告诉爹爹和兄长。
魏家的护卫们行事规矩,也不需要与沈同甫客套往来,吃完饭就走了。
沈同甫亲自送着他们出门,千恩万谢一番,回头又让人重新摆宴。
这次是家宴,在小厅里,就他们爷仨小聚。
家宴虽小,菜肴却是十分精致,满满一大桌,全都是沈翩翩从前在家时爱吃的。
沈翩翩由丫鬟伺候着绞干头发换了套襦裙来到小厅。
之前有下人和外人在,沈同甫不好跟女儿多说什么。
这会儿再见宝贝女儿,尤其是她肉眼可见地瘦了一圈。
沈同甫顿时心头泛酸。
“囡囡……”
他满怀愧疚,“都怨爹爹有眼无珠看错了人,以后咱不惦记宋敛那个小王八蛋了,爹爹定会给你挑这世间最好的男子,让他疼着你宠着你,让你成为天底下最幸福的人。”
沈翩翩在厅中站定,软声开口,“爹爹,女儿已经找到想要托付终生的人了。”
“什么!”
沈同甫如遭雷劈,呆呆看着她,“谁?”
沈时聿也被震得不轻,一双眼直直落在妹妹身上。
“正是定北王魏潜。”
沈翩翩话音一落,小厅里瞬间陷入了寂静。
“小妹,是不是他用我和爹做筹码威胁你了?”沈时聿深深皱起眉头。
如果真是这样,那他宁愿再关回去。
沈同甫也沉了脸,“囡囡,你告诉爹爹,你去漠北的这些时日,到底都发生了什么?”
虽然宋敛那个白眼狼不值得,但好歹囡囡与他朝夕相伴了七年。
沈同甫不相信自家宝贝女儿能在这么短的时日内就移情别恋。
那就只有一种可能——女儿被威胁了。
想到这些,沈同甫本就阴沉的脸色又黑了几分。
父兄的反应,早在沈翩翩意料之中,她弯起唇角,声音软糯。
“爹爹,从前是女儿目光短浅,只拘泥在这姑苏城中,拘泥在宋敛身上,从不知道外面的儿郎是什么样的,直到遇到了定北王。”
沈翩翩面颊上适时地泛起了红晕。
“他对敌勇猛果敢,对我又体贴周到,粗中有细,让人春心萌动。”
“女儿这才恍然大悟,与宋敛的七年相伴,不过是兄妹之间的情谊,再无其他。”
“至于定北王,女儿并非被他威胁。”
话到这儿,沈翩翩抬眸看向沈同甫,面上红晕未退,目光坚定而明亮。
“女儿心悦他,想把终生托付给他,还望爹爹成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