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戎锦 独自一个人被撂在冰冷的傅府正堂,连杯热茶都没人给她送。
傅道之的下马威,摆得相当的足。
一个时辰后。
院子外头的灯亮起来,有人背着手走进正堂,正是傅道之。
和姜戎锦 想象中的一样,这人有副好皮相,哪怕白发蓄须,也不掩周身的贵气。
姜戎锦 走到跟前,微微一颔首。
傅道之面无表情地从她身侧走过,袍子一撩坐下。
傅总管见姜戎锦 站着不动,呵斥道:“薛姑娘,见到我家老爷,怎的不行礼?”
行礼?
姜戎锦 眉梢一挑,缓缓转过身,就在傅道之的眼皮子底下,走到八仙桌的另一边。
施施然坐下。
“大胆!”
“怎么?”
姜戎锦 微微仰头,“你们傅府的椅子,是摆设?”
傅总管差点没被这话给活活噎死。
他正要再骂,突然傅道之沉沉的目光看过来,那声骂在喉咙里打了个滚,又只能生生咽了下去。
空气,一下子凝固住。
许久,傅道之撩起眼皮,终于不咸不淡地扫了姜戎锦 一眼。
“你姓薛?”
“没错。”
“从哪里来?”
“云南府,福贡县。”
“你千里迢迢来找本官有什么事?”
姜戎锦 倾过身,看着傅道之的侧脸,“我为薛行而来!”
果然不出所料。
傅道之心中连连冷笑,“你和薛行是什么关系?”
“亲人。”
“什么样的亲人?”
“我唤他祖父。”
“你今年多大?”
“十七。”
“薛行他……”
傅道之手指在桌上点点,“怎么了?”
姜戎锦 依旧看着他,“一个半月前,他去世了。”
死了?
傅道之一直紧绷的双肩微不可察地松下来,掩唇咳嗽一声,“可是寿终正寝?”
姜戎锦 :“生老病死,都算寿终正寝。”
傅道之微微皱眉。
这话不该从一个十七岁年轻姑娘口里出说来,太老成了!
“他临终前,留了什么话给我?”
“没话。”
“他有什么事情,交待我去做?”
“并无交待。”
傅道之眼中虚伪的温和一下子淡了,本能地流露出如临大敌一样的戒备。
薛行一没话,二没事,他孙女来找他做什么?
他慢悠悠地抚着胡须,用一种循循善诱的口气,说:“我和他有过几面之缘,并不太熟。”
姜戎锦 还是看着他,只是目光沉了下来。
“你和他,只有几面之缘吗?”
“本官难道会诓你?”
姜戎锦 轻轻咬出两个字,“诓了。”
“放肆!”
傅道之一拍桌子,怒不可遏。
他下意识就想唤人进来,治治这吃了熊心豹子胆的东西,余光却扫见姜戎锦 突然站起来。
她走到傅道之面前,目光与他对视。
傅道之只觉得心头一跳。
“不能放肆,也要放肆了。”
姜戎锦 声音平静,“傅道之,你曾经姓薛,叫薛行父亲。”
父亲?!
四十八的傅道之听到这两个字,愣了片刻后,突然哈哈大笑。
“世人谁不知我傅道之,一岁半就死了父亲,是由寡母一手带大,休得胡言乱语!”
姜戎锦 刚要说话,却见傅道之脸一沉。
“你此刻能和我说上话,已是看在那几面之缘的份上,否则……你只怕连傅府的门,都进不来。”
姜戎锦 瞳仁倏的一缩。
她料到这趟的事情不会太容易,却没想到傅道之会把话说得这么绝。
“来人!”
被姜戎锦 的话吓得血都冷了半截的傅总管蹬蹬蹬跑过去,“老爷?”
傅道之厉声道:“安排薛姑娘住一晚上,明日一早,让账房支一千两银子给她。”
一千两?
傅总管一惊,“老爷,这么多?”
傅道之的表情略十分的嫌恶,“她从云南府来,进趟京城不容易,想必以后也没机会再来。”
“是!”
“傅……”
“薛姑娘!”
傅道厉声音沉沉如铁,目光如剑似刀。
“这!里!是!傅!府!”
五个字,上位者的气势便摆出来。
姜戎锦 用力一咬牙齿,将到嘴边的话抵了回去。
傅道之还有后半句话没出口——
“容不得你放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