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荆公寓。

阿耀回来的时候，已经九点多了。

回到四栋902室，感觉对面隐隐不对……对面一片漆黑，这个时间点，不可能睡那么早。

在阿耀的印象里，平时这个点别袅袅不是在阳台客厅画画，就是在客厅看书，从未如此早的休息过，阿耀把这边的的情况汇报给了钟湛。

得到钟湛的授权后，阿耀先是进入了九栋802室，在各个房间的窗口处都听了一会儿，没有任何动静，随即通过阳台的窗户翻身进入902室。

阳台窗户没关，窗帘倒是掩得严严实实。

阿耀轻声观察着房间的情况，客厅没有人，画架上的墨西哥风味建筑跃然纸上，很明显还没有收尾。客厅收拾的很整洁，开放式厨房没人，浴室没有动静，书房也没有人，难道在卧室？

阿耀轻轻转动房门把手，推开门后发现床上竟然也没有人。难道别袅袅刚才根本没有回来，这个时间点……

阿耀心头一惊，环视整个房间后，立即掏出手机准备先行汇报钟湛。

手机屏幕光刚好照亮面庞，身后传来细碎的声音，紧接着磨砂门被拉开，一个粉色睡裙包裹的人影踉跄着晃了出来，还伸出手揉了揉惺忪的睡眼。

女孩刚踏出衣帽间抬头看过来，身体强烈一怔，有些惶恐有些期待——

“你是谁？ 你……”

袅袅这下彻底清醒了，她只是在衣帽间收拾衣服，刚好赶上电费忘记续了。断电后，女孩搂着一捧衣服，靠在地垫上准备休息一会儿，居然睡了过去。

“你……你是……小舅舅……”女孩的嗓音有些微颤又有些梦幻。

男人惊觉不妙，一时怔住不知道该怎么办？转身，那怎么解释？这个时候夺窗而逃，那802室会被发现。夺门而出，那一定会吓到这个女孩。

男人思考了几秒钟，还是缓缓的转过了身。

“是我，阿耀。”

男人转身看着眼前五米之外的女孩，准备好了暴露身份，至少不会吓到女孩，最多惹来一阵脾气和怒火。

突然女孩动了动，慌忙跑了过来，张着双臂投进男人怀中。166cm的身高撞进190cm的怀里，男人被冲撞的一震，丝毫没有任何防备，略微僵硬着身子，没有再动。

“阿耀……阿耀你没有死……太好了阿耀。”

女孩在男人怀里啜泣着说话，眼泪沾满了脸庞。哑哑的嗓音继续道：“我以为你死了……阿耀，你没事太好了……”说着还抬头又看了看阿耀，确定真的是阿耀后，才脱离开男人怀抱。

阿耀对这突如其来的阵仗，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要是让湛哥知道了，后果……后果不堪设想，阿耀什么也没再说。

十分钟后。

灯火通明的房间里，别袅袅和阿耀分别坐在客厅的布艺沙发上。

“阿耀……我还以为我又做梦了呢？你没事真是太好了。”说完冲着阿耀笑了笑，然后表情变的越来越严肃 ，“是他……是不是他派你来盯着我，还是准备再来把我掳走……”女孩抬头紧紧盯着阿耀。

男人听了这话下意识回道：“不会，不会再有人把你掳走。”阿耀想了想，自己暴露身份就算了，可不能再让湛哥也……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阿耀……我们不是朋友么？你告诉我实话，是不是他派你来……”

“不是！”

阿耀撒了谎。阿耀从来不会撒谎。

既然别袅袅想要自由，湛哥也给了她自由。剩下的不该是他考虑的事，他应该听从湛哥的意愿。

“那你怎么会在这里，他呢，他也来了是不是？”

想到这里，之前所有的事都能想得通了。别袅袅正准备说出难听的话，来赶跑钟湛， “你回去告诉他……我不……”

“湛哥死了，你不知道么？”阿耀盯着别袅袅的眸子一字一顿的说，表情凝重又认真。

别袅袅先是一愣，随后笑了笑， “阿耀，你根本就不会撒谎。”

阿耀心里惊慌，面上却是一动不动的盯着别袅袅，仿佛在强调所言非虚。

看见阿耀的神情，袅袅心口慢慢变得窒息起来，眼尾染上红色，却没有任何表情，只是看着阿耀。

“湛哥死于亚洲联合抓捕行动。”阿耀继续盯着袅袅说道， “‘无惧’战机化为灰烬。你是钟家仅存后人，我想为湛哥做点事。”

别袅袅听着阿耀的话，脑海里响起那一年铺天盖地的新闻，难道他真的死了？想起前几天的梦，又想起了什么。袅袅继续追问：“所以这些天你一直跟着我，甚至出入我的房间？”

阿耀略微思考，出入房间？

嗯，这是湛哥会做的事。难道别袅袅已经有了察觉。

看见阿耀不说话，别袅袅笑了笑， “哈哈，他没有死，他还……”

“是我，我会偶尔看看你。”阿耀打断了别袅袅的话，“在你睡着的时候。”男人继续猜想着湛哥的行迹，继续编造谎言， “会在你的床边，窗边，客厅坐一会儿。”

话已至此，袅袅动了动唇，好像有什么被戳破了，是她一年来自己编织的梦。

钟湛那么强大那么坏，怎么可能真的会死？他只是在另一个世界活着，只是不在她的面前而已。

“如果湛哥还在，应该会比我先一步找到你。”阿耀继续重拳出击，想要了断别袅袅的猜疑。

女孩此时此刻才开始慢慢理解死亡，到底什么是死亡？

死亡，是代表再也不会出现在她的眼前，再也不会干涉她的生活，再也不会禁锢她的自由，再也不会伤害她所在乎的人。

同时……再也不能见到他了么？

一股莫大的悲伤涌上心头……袅袅低着头隐忍情绪，慢慢踱步回了卧室。

阿耀松了一口气，别袅袅知道湛哥真的死了，不是应该很开心才对么？

这是什么表情。

羽荆公寓四栋902室。

“湛哥，对不起，我的身份曝光了。”阿耀站在窗边盯着对面的房间，那里亮着光没有人影走动，可能是睡着了。

“她怎么了？”低沉的嗓音发出疑问。

“别袅袅房间电费没有续上，她人在衣帽间睡着了，我只能正面交锋。”阿耀顿了顿，继续道：“她一直追问湛哥你在哪里，我告诉她你死了。”

电话那头一片安静沉默，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

“不过别袅袅在知道湛哥你死了之后，情绪并不高涨，反而是默默的回了房间。”这话怎么这么奇怪，阿耀的眉头动了动，等着电话那边，湛哥的下一个任务。

“你试着去接近聿梵呢，聿梵喃的确调换了我们的货。”钟湛吸了一口烟，换了个话题，坐上了逍遥椅，传来了微微声响。

“难道是货源对上了？”阿耀问出声，当即觉得不妥，他一向都是只执行湛哥的任务，从不多嘴。

钟湛又吸了一口烟，并未多想， “HK市警局有我们的线人，从火药弹道对比来看，的确是我们的东西”。

阿耀心里是既震惊又意料之中，聿梵喃一个世家子弟，贸然调换了国外军火贩子的东西，如此轻松，看来是惯犯。

这么看来，聿家这宝石生意下也覆盖着黑色产业。不知怎么的，眼中却浮现一个明媚的笑容，阿耀愣了神。

“以后你就通过别袅袅这条线，去摸清聿家。”话音刚落，通讯戛然而止。

阿耀走到书房，打开抽屉，拿出那串手链……

十月一日。

HK大学下午两点，即将举行14届新生欢迎会，由大二大三的学姐学长，构思策划并演练举办的一场娱乐性舞会。

下午一点整，阿耀敲响了九栋902室的门，袅袅收拾好自己正准备出门。

袅袅今天穿着一身牛仔色的运动休闲装搭配白色板鞋，整个人活力又青春。只是那双眸眼仿佛有些泛红，一出门看见是阿耀，袅袅倒是没有惊讶。

“阿耀，你也住在附近么？”

“四栋902室。”阿耀回答，然后又说“以后我将接送你上下学”。

“嗯？”袅袅觉得没理解没明白阿耀的意思， “阿耀，你也该有你的生活，不用照顾我。”想了想，袅袅觉得阿耀是一个非常忠贞的人，一定是为了钟湛才来看顾她的。

“HK市是个适合定居生活的好地方，我也想在这里生活。”

男人只能睁着眼睛把昨晚在脑海中编造的谎话搬上台面。为了避免别袅袅多想猜忌，又补充道， “另外我们在HK市也有生意往来，大约还要续约一年”。

“生意？”袅袅想想也是，阿耀是个纪律性很强的人，不会耽于享乐而浪费时间在她身上，这么想就对了。

“正经生意。”阿耀说完后就转身走了几步，摁下电梯。

身后的袅袅点了点头，关上公寓的门，跟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