抵达沈家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整个沈家宅院灯火通明,那气派的大门和铺满青草地的庭院,还有那静默在夜幕中的阔派建筑,都让岑语初应接不暇。
这里和她出生的地方完全是两个概念,可以说是一个天一个地。
她这身不知道从哪里淘来的旧衣裳,和这里俨然格格不入,这让她升起了一种自卑的感觉。
这是母亲居住的地方吗?
中年男人帮少年打开后座车门,少年下车,冷着脸走进大门,迎出来的保姆跟他打招呼:“少爷。”
少年瞥了眼身后迈着小碎步怯生生的小丫头:“叫那个女人到客厅等着。”
保姆自然知道‘那个女人’指的是谁,应了一声,埋下头匆匆走开了。
走进室内,岑语初才知道站在外面看见的那些都是小菜一碟。
入门一眼望见的是极尽奢华的大厅,繁复的灯饰发出冷冽的亮光,四面高高的墙壁在柔软的地毯上投下暗沉的阴影,墙壁上悬挂的名画里人物的眼睛像是能攫住人的心灵。
可这些名贵的装饰却遮不住房里的压迫和冷清。
佣人给几人递上拖鞋,只有岑语初低低的声音响起来:“谢谢……”
面对突然出现的生面孔,佣人诧异的看了岑语初一眼,没有言语。
换好鞋,少年径直走到客厅沙发坐下,岑语初局促得不知道该不该跟过去。
中年男人低声示意:“过去坐会儿吧,你妈马上就来。”
内心灼热的期待稍稍冲淡了旁的情绪,想到即将和母亲碰面,岑语初露出一抹笑容:“好。”
她刚走到少年身边,突然听见一个温柔的女声从楼梯口响起:“阿景回来啦?”
岑语初下意识望过去,一袭红裙映入眼帘。
女人艳丽得过份,透着一股子勾人心魄的美,看着顶多也就不到三十岁,岑语初理所当然没觉得这就是自己的母亲。
她都十二岁了,母亲不该如此年轻才对。
女人看也没看她,径直走到纪时旻对面的沙发坐下:“你爸在公司,今天不回来吃饭。”
纪时旻身子靠在沙发上,慵懒的吐出一句:“我是为了你回来的,并且,今后我会一直住在这里。”
女人脸上的笑容微微僵住:“什么?”
纪时旻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冲着一旁的岑语初扬了扬下巴:“不觉得眼熟?”
女人这才注意到多了张生面孔,对着岑语初一番打量,心中惊疑不定:“不眼熟……没见过。”
“她叫岑语初。”
纪时旻好意的‘提醒’,让女人瞳孔骤然放大。
她像是见了鬼一般,惊叫一声从沙发上弹了起来,看岑语初的眼神像极了看恶鬼。
岑语初不明所以,手足无措。
纪时旻好笑似的:“好歹是你亲生的,十多年不见,也不该是这种反应吧?”
女人涂着鲜红指甲油的手捂住嘴,久久回不过神来。
岑语初这才知道,这个女人,真的是她母亲。
来的路上,她脑补了许多母女重逢后温馨的场景,可惜都没有出现,这一切始料未及。
她心里泛起了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又苦又涩,那声迟到多年的‘妈妈’,怎么也叫不出口。
几分钟之后,女人像是终于缓过来了似的,一改之前虚伪的温柔,冲着纪时旻尖叫出声:“纪时旻!你不要太过份了!”
纪时旻唇角勾起一抹戏谑:“过份么?我不觉得。你猜,老爷子要是知道你结过婚还有个女儿,你还能成为这里的女主人么?路雪尧,你做了十年的春秋大梦,该醒了,不是你的,终究不是你的。”
说完,他起身上楼,末了又顿下脚步冷声提醒:“对了,以后别装模作样叫我‘阿景’,我听着恶心。”
路雪尧在客厅发疯似的摔摔打打。
岑语初被眼前的一切吓呆,攥着小手瑟瑟发抖。
等路雪尧砸不动了,中年男人才出声:“路女士,孩子在乡下没什么可靠的亲人了,生父四年前已经去世,她一直借住在叔叔家,经常挨打,现在不是你情绪失控的时候,好好跟孩子叙叙旧吧。对了,老爷子应该会在半个小时后到家。”
说完该说的,他也没有再逗留,把时间留给了母女二人。
路雪尧闻言猛地看向岑语初,眼里没有一丝善意,只有怨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