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媛媛又打算进城了。这一次带上了一个箱子,里面装的是一些换洗衣物。
黄新宇问:“妈,这大过年的,你去海环家,要不要先跟她打声招呼?”
“我去照顾女儿出月子,这理由够了吧。走,别废话。”
姜媛媛除了那个箱子之外,还带上了那支梅花。可乐瓶子的水倒了一半,就这么搁在车屁股底下。
黄新宇边开车边解释:“妈,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啊,赵冬那人,不地道。他不乐意我们上门。”
“他乐不乐意我不管。”姜媛媛很坚持。
“那我再捎点菜过去?”黄新宇哐地一下把车门合上,系上安全带前还往小院儿里张望了几眼。
“不用。”姜媛媛拒绝得斩钉截铁。
看来母亲是真动气了。
黄新宇也不废话,把油门踩到底。
一路上姜媛媛一句话都不说,黄新宇似乎也习惯母亲素来寡言少语的习惯,把车上的广播调到当地的交通频道,一个温柔的女声婉转提示车主们小心驾驶,并放了一首《常回家看看》。
路有点堵,都是大过年走亲戚的。广播里还提示大家注意疫情风险。
母子俩都各怀心事,没往心里去。
到了姜海环那个小区门口,站了几个戴着口罩的红袖章。对进出的车辆都要检查登记。
对方拿了个手持测温枪,对着黄新宇扫了一下。测温枪显示黄新宇36.1°。
“体温正常,你是业主还是租户?”
黄新宇递给对方一根烟,对方摆了摆手拒绝。
黄新宇说:“我妹妹住这儿。这不,刚给家里添了个小外甥,我妈来服侍她坐月子。”
对方看了一眼坐在后座的姜媛媛,为难地说。
“等着,我问问。”
“这是咋了?”姜媛媛摇下车窗询问。
“疫情管控。”对方回答。
黄新宇突然想起了什么,扭头找了一袋暂行的口罩,拆了两枚,一枚自己戴上,一枚递给姜媛媛。
黄新宇指着车里还在响起的广播:“我想起来了,说是最近有啥新冠流行病。新闻里让戴口罩防护,娟子给我买了些,幸好丢车上了。”
姜媛媛接过,也学着黄新宇一般戴上。
红袖章过来问:“你们俩都要进去吗?我们这小区临时管控,只进不出。”
黄新宇扬起眉毛:“啊?”他扭头询问坐在后座的姜媛媛。
姜媛媛端坐如山,稍事思考了几秒。
“我留下,你回去,再送些肉菜来。”
黄新宇想起上次他们来吃饭,还是海环叫的外卖软件买的菜。他有些不放心地跟着姜媛媛下车,把行李递给她。
姜媛媛看出他的顾虑,只管下命令:“快去快回。”
黄新宇说:“那,妈您等我电话啊。”
老太太登记好,一个人推着行李箱就上楼了。六楼,她脸不红气不喘把行李箱扛了上去。
打开门的时候,姜海环脚上缠着女儿,怀里抱着儿子,一脸焦头烂额的模样。
见到带着行李箱的姜媛媛,她先是怔了怔,随即眼睛用力眨了两下,一大颗眼泪就情不自禁流了下来。
“妈……”
姜媛媛一把将姜海环抱入怀里。
结结实实的一个拥抱,尽管有个孩子被夹在两人中间,但姜海环还是感受到了久违的安心。
“谁来了?”赵冬伸长脚架在茶几上,手机横过来正在打游戏。厮杀的声音从手机中隐约传来。
姜媛媛拍了拍姜海环的手,走进屋。
“是我。我来看看孩子,听说亲家母腰腿不好,顺便就过来帮忙带带人。”
赵冬勉强把手机放下,看看姜海环。
姜海环把头低下去,假装没看到赵冬询问的眼神。
赵冬挤了个笑容:“妈,你来咋也不知会一声,我好开车去接你。”
姜媛媛轻车熟路钻进厨房,洗了手,拿了围裙围上。
“没事,大宇送我来的。一会儿他还会送些米面肉菜啥的,要麻烦赵冬你下去拿一下。”
“啊?”赵冬似乎还不知道小区的新政策,还处于万事不愁的边缘。
“你们知道小区只出不进了吧?”姜媛媛丢下一枚炸弹。
赵冬这回彻底绝了继续游戏的心思,站在六楼的窗台上往下望。这个角度刚好能看见小区的西门,一群穿着白色防护服、带着口罩的人员正往来测试着体温,分发着出入证。
赵冬的电话铃声响了起来,是他车队的同事打来的,言语间也在说疫情情况下车队的工作安排。
姜海环安顿下小儿子,又抱着女儿走到厨房里,以难得一见的小女儿姿态开口。
“妈,我刚才还不知道咋办呢。你来了,我心定了。”
姜媛媛手底下淘米放进电饭煲,又打蛋切葱花,一套动作行云流水。
赵翎似乎很喜欢姥姥,啊啊啊伸手抱住她的腿,表达自己亲昵之意。
姜媛媛还能腾出手来,用手背蹭了蹭赵翎的脸蛋。
厨房里母女情浓,隔辈更亲。
客厅里却传来赵冬突然拔高的声线——
“什么?车队暂停等通知?那工资还发不发?” “打五折?打五折还够个屁啊!我家里还有四张嘴要吃饭看病呢!”
赵翎明显又被赵冬的呵斥吓到,躲在厨房的一个橱柜里,哆嗦着不肯出来。
赵冬一把将手机摔在了沙发里。
他隔着厨房门看见赵翎又犯病,不管岳母还在身边,直接冲进去把赵翎给拖了出来。
“啊啊啊啊啊……”赵翎又哭又闹,双腿在地上拖曳着,整张脸都涨成了紫红色。
“赵冬!你干嘛tຊ呢!你住手!”姜海环又踢又打,试图从赵冬手里夺回赵翎。
赵冬一把把门打开,把赵翎丢了出去。
门“砰”地一下被关上,赵翎震天的哭声也被隔离在屋子之外。
姜海环想要打开门去把女儿带回来,赵冬却抱着她的腰把她摔在了沙发上。
“赵冬!那是我们的女儿!”
“我没这样的女儿!成天就知道哭闹拉屎拉尿在身上,老子已经烦透了!她花了老子多少钱?一栋房子的钱给她治病!老子仁至义尽了!”
赵冬站在门口,像一堵充满怨气的黑墙,不住冒出乌黑的浓烟。
姜媛媛拿了把菜刀从厨房里走了出来。她态度冷静,嘴角还带着微笑。
她问:“赵冬,吃辣椒的吗?”
仿佛刚才屋子里的打闹,她丝毫都没有关注。
赵冬一时间都怔住了,不知道如何作答。
“啊?”
直到姜媛媛的菜刀一把砍在他握住门把手的手旁。
赵冬连忙把手缩了回来。
姜媛媛又说:“吃辣椒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