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桑发现余少亭真的很有教养。
人高马大的一个男人,规矩的坐在沙发上,不走动,不乱看,一直低头喝茶。
这是南桑第一次邀请男孩子来家里,但潜意识把余少亭当成女孩子了。
因为余少亭在她眼里早没了从前存在感很强,戾气很重的样子。
南桑:“暖气修好得到半夜了,你在我家先待着,等修好再回去。”
余少亭说好。
漂漂亮亮的,耷拉着眉眼,看着很乖。
南桑:“你想吃东西吗?”
“你饿了吗?我给你做饭。”
“我给你做。”南桑看余少亭要起身,凶巴巴了点:“你坐着嘛。”
南桑语调小,凶了点也只是音量高了点,像是没凶。
但余少亭就这么坐着了。
南桑起身去厨房。
没大会余少亭就来了。
人高马大却没什么压迫感更没什么存在感的在门口待着,然后帮南桑端盘子。
这还是除了外婆外第一个在南桑做饭的时候帮忙端盘子的人。
南桑冲余少亭笑笑,眉眼弯弯,很恬静。
余少亭耳尖泛红,没说什么。
在双人餐桌对面坐下。
南桑在对面坐下,突然发现这是俩人第一次面对面的吃饭。
吃饭的时候余少亭和在学校一样,没什么话。
南桑给他夹菜。
余少亭说谢谢,然后吃。
南桑嘿嘿的笑了一声。
余少亭抬眼看她:“你笑什么?”
“笑你像个小孩子。”
余少亭撇嘴:“老子是大男人。”
南桑想了想,也不怕他生气:“但我感觉你不像个男人。”
因为像男人的话,南桑不会让他进家门,更不会和他做朋友。
余少亭没说话,沉默的吃饭,吃完被南桑叫着不让动,坐在沙发上,不想打量的,但还是打量了一眼。
南桑和梁照的家收拾的和南桑这个人一样。
很干净,很温暖。
而且...到处都是梁照的痕迹。
门口摆着梁照的男士拖鞋,挂着长长的男士围巾,墙壁上还有张放大的订婚照的照片,边框有点土,却刻着英文的love字样。
很幸福的一个家。
哪怕梁照不经常回来也是。
南桑洗了碗出来余少亭睡着了。
南桑没叫他,去卧室拿了毛毯出来给他盖上。
在半夜隔壁来人说暖气修好了后没叫他。
关门,想抵门来着,最后看了眼沙发上睡得很沉的余少亭,没抵。
余少亭在她眼底不像个男人,却很有安全感。
南桑给余少亭又披了个被子,回房间睡了。
隔天起来没叫他,轻手轻脚的自己去上学,然后去食堂给余少亭请了个假。
中午南桑在冰天雪地里,被从二楼从头到脚淋了一桶水。
南桑抹了把脸上的水,抬头看二楼使坏的那个女孩。
没说什么。
在教室里哆哆嗦嗦的把头发擦干。
远处一群女孩子聚在一起嘻嘻哈哈。
下个礼拜南桑就要去参加演讲了,她现在的本地话比最开始好了很多。
知道她们聚在一起笑话她是落汤鸡。
南桑等到快两点的时候去了洗手间,拎了一桶涮拖把的水,从那女孩的头顶往下浇。
南桑胆子小,不惹事但是也绝对不怕事,只是从小到大顺风顺水,真的没惹过什么事。
倒完后撒腿就跑去赶车。
砰砰砰跑到学校门口的时候回头看了眼。
一大群人骂骂咧咧的在追她。
南桑回头想接着跑,冷不丁被拽住了。
手很冰,指腹上面因为冻疮又很烫,把南桑推到了身后。
南桑提着的心悄无声息的往下掉了掉,在余少亭身后不跑了。
这天学校闹出的动静很大。
余少亭发飙,在学校门口,拎着保安的警棍,凶神恶煞。
“南桑是我的人,你们招惹她,想死是吧!”
余少亭说的这句本地话很耳熟,隐隐约约,和那天在食堂说的重合在了一起。
南桑怔怔的看着余少亭的背影,弯了弯眉眼。
掰手指头记在了心里,这是余少亭保护她的第二次呢。
余少亭和南桑被叫去了校长办公室。
学生对这所学校很宝贵,尤其是这里的学生本来就三天来,五天不来。
余少亭被开除了。
南桑没说话,默默在心里念叨,开除好,开除很好。
她早不想余少亭在这里干了,再多的钱也不想,太苦了。
但余少亭不愿意,高高大大的青年,漂亮的眉毛皱着,嘴巴蠕动,“再给我一次机会吧。”
南桑想说不干了,梁照快回来了,我给你换份工作。
最后看他眼底的恳切什么都没说。
校方的意思商量后再说,但余少亭这两天肯定是不能来了。
俩人出了校门,余少亭第一次在南桑面前漏出点迷茫的神色,接着从钱包里取出一张银行卡。
南桑看着,问了一句:“你想用钱砸啊,留在这个学校?”
只是开玩笑,想缓和余少亭的失落心情。
却没想到正中余少亭的意思。
他真的想用钱砸。
但...他哥会知道。
他当初出国先去了一趟四季如春的城市,在那给家里打了电话,说去附近的海岛待一段时间,那地没网。
家里没说什么。
然后他取了很多现金来的。
一旦用钱砸,不消一个小时,许慕七就会知道他来了这里。
他的亲哥他知道。
什么都愿意尊重和包容,却大概率不会包容他在这么苦的地方待到南桑结婚,他死心的那天。
余少亭侧脸看了眼南桑,喉咙滚动,最后把卡重新插了回去。
抿唇片刻:“我们回不去家了。”
南桑:“什么?”
“公交车没了。”
南桑后知后觉,脸苦了。
学校没宿舍,都是一天一堂课,各回各家。
南桑跟余少亭去了学校给食堂分的单独宿舍。
一张单人床,因为没人住,一床被子,暖气差了点意思,但是还行。
余少亭关了门,看向在摸床垫的南桑,心脏悄无详细的跳跃的很快很快。
因为这里没有梁照的痕迹,时时刻刻紧紧在脑袋上飘着的一行字便从清晰变成了若隐若现。
——南桑有丈夫,她很爱他,她胆子很小,她很传统,她戒心很重。
余少亭背靠门。
看南桑摘掉黑色的皮毡帽,漏出白净的额头还有黑色的长发,弯腰的时候,长发微散,一直散到了腰间,隔着很远……余少亭却隐约像是闻见了高一初见时二人擦肩而过,南桑留下的柑橘甜香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