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望舒几人几乎是毫不犹豫,就恭敬地拿起了茶碗,走到了王宜修面前。
沧海和除云忙拿了五方鹅羽软垫放下了,只是王桂舟却柔柔蹙眉,心内又纠结万分起来。
自己方才说了要遵守礼法,如今若是不跪,便是言行不一,可若是跪了,自己,终究是她的姐姐呀!
待几人都跪下了,她才慢慢站起身来,却依旧不肯端起那茶盏来。
王宜修柔柔的笑意望着她。
宁惠淑轻轻挪动着手指,只因那杯盏是红玉做的,薄可透光,不过七分烫的茶水摸着一会儿,她们几人养尊处优多年的双指便已经深红,直觉得滚烫难耐。
见王桂舟迟迟不动,她们几人只能跪着,饶是宁惠淑也再忍不住,侧过头去,面上关切不已:
“王良娣这是怎么了?咱们已然给您做例了呢。”
王桂舟不肯放过自己的下唇,闻言越发不知所措,眸子竟盈盈有了水光,无助地望着上头端坐的沅卿。
她应该会开口替自己求情解围的吧?
化鹤是最为机灵的,见气氛僵持,连忙含笑,走了出来道:
“回禀王妃,今日我们良娣来迟并非有意,实在是身子有些不适,所以起晚了,王妃您也知道,咱们良娣身子一向娇弱了些,今日这茶,不如——”
“再娇弱,也不能跪一跪都不能罢?王良娣不知道,柳妹妹一贯也身子娇弱,今儿也没有坏了规矩呢!”
花笙歌从王桂舟一进来就看不惯她,眼下见她又想扮柔弱躲了去,偏偏她的手指却被烫着,她怎肯咽下这口气?
王桂舟闻言,只可怜地望着王宜修:“王妃……”
“什么规矩,能比湘儿的身子重要啊?”
那道清润的嗓音,似乎漫不经心地,忽然地从外头响了起来,正厅内的女人们吃了一惊,立刻都起了身,放下了茶盏。
王宜修亦然,却恍然一瞬。
湘儿。
又是,湘儿。
她的一双杏眼已然睁得圆溜溜的,见王爷体贴地抚上王桂舟的袅袅腰身,又执着她的手。
二人眉目间的情愫,缱绻不断,王桂舟更是如同见到了救星。
很快,王宜修嘴角的笑意恢复,循例一问:“王爷这个时辰怎么来了?”
永安王置若罔闻,只对怀中人低声道:“手这样凉,定是着急来这儿,衣裳穿少了,回头我将母亲赏的玫瑰紫狐袄给你,那个暖和。”
王桂舟羞怯垂眸:“妾身多谢王爷。”
永安王即刻有些不悦:“昨儿晚上怎么说的?你在我面前不必拘这些礼。”
不等王桂舟回话,永安王又望着王宜修,却淡淡的:“王妃是湘儿的妹妹,咱们是最亲的一家人,湘儿在你面前自然也不必拘礼,王妃以为如何?”
王宜修知道他大概是一直都在外头偷听了,顿时眸中闪过一丝怒意,却掩饰得极好,欣然走上前来,拉住王桂舟另一只手来,笑吟吟的。
“王爷哪里话,只是敬茶是老规矩了,所以妾身叫沧海拿了鹅羽软垫来,怕伤了大姐姐和舒妹妹们的膝盖。”
“只是妾身才听化鹤回禀,王爷就来了,既然姐姐身子不适,妾身岂有不体恤之理呀!”
王桂舟见沅卿宽和,忙也道:“泽郎,王妃是最体恤湘儿的,泽郎千万不要误会了。”
永安王缓和了脸色,只对一旁眼神慌乱的花笙歌冷冷一哼:“王妃自然最大方得体,只是本王希望你们和从前一样和睦,有些人不要无事生非!”
花笙歌咬牙切齿,和众人一同道:“是!”
柳氏看了看王妃,还是劝道:“王爷,虽然湘姐姐身子不适,但毕竟也要遵循礼节,略表一二心意,王妃体恤湘姐姐,湘姐姐也该……”
永安王见柳氏都说话了,略微一思索,便大手一挥:“把垫子撤下去吧,既然王妃贤德,你们也愿意尽心意,那便福身敬茶,即可。”
说罢,见王桂舟欣喜,微微点头,永安王方才放心,沧海又忙把垫子收了起来,只可怜其余几人白白跪了一场。
于是永安王和王宜修并肩而坐,珍珠和玛瑙又上了新茶来,小英子又重新喊了一声。
谢望舒和王桂舟、花笙歌和宁惠淑便分两排并肩而立,最后只站着孤零零的柳微霜。
谢望舒和王桂舟率先上前,微微屈身,一齐口中道:
“妾身谢氏——”
“妾身王氏——”
“请王妃用茶。”
王宜修含笑,率先接过王桂舟的,缓缓喝了两口,果然十分甘甜,口齿生香,清润至肺腑。
又放下,叫除云收了下去,王桂舟便退至一旁,王宜修方才接了谢望舒的,二人在永安王的点头下,也坐下了。
接着便是花、宁、柳三人,王宜修都喝了她们的茶。
不过后头的再好,都比不上第一盏,由王桂舟,亲手奉上的。
几人坐下,王爷才对王桂舟笑道:“湘儿,望舒你已经认识了,她左手边的是花良媛,你旁边的分别是宁良媛和柳奉仪。”
“姐姐好。”
王桂舟起身,与谢望舒再见了一个平礼,随即三位奉仪再起身,齐齐对着王桂舟福身。
“王良娣好!”
王桂舟连忙道:“妹妹们都快坐下吧。”
永安王见三人如今恭敬,才满意点头,又见王桂舟头上戴的步摇,和手上戴的手环,越发欣喜。
“你这步摇和王妃的是一对,你们姐妹二人戴着,确实好看。”
王桂舟欢喜一笑,又微微拉起袖管,露出了手环:“泽郎别浑说,哪里就好看了,不过是泽郎看重王妃,所以才夸湘儿,你瞧,舒妹妹昨儿给的手环我也带着呢!”
王宜修忍俊不禁。
她道:“王爷,这步摇和手环,正如咱们的姐妹情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