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盈袖的心瞬间凉了半截。
知晓这件事的只有卫扶川。
所以……是他将这个秘密告诉沈夏岚的吗？
她不敢去想那个答案，更不敢的，是面对席子风。
沈盈袖僵硬着身子，就像是被线绳高高吊起的木偶，只要提线人的手一松。
她就会摔进万丈深渊，尸骨无存！
不知是不是错觉，沈盈袖觉得身后席子风的视线都变得滚烫，炙热起来。
这时，只听他问：“盈袖，她说的……是真的吗？”
沈盈袖猛地闭上眼，一颗心从高处坠下，摔得稀巴烂。
她张了张嘴，半晌才从口中吐出一个字：“是。”
她不是什么好人，却也不愿欺骗他。
闻言，席子风踉跄了下，上阵杀敌从未退却的他，此刻竟生出了几分胆怯。
“那真正的……盈袖呢？”
沈盈袖缓缓转身，对上席子风失望而哀痛的眼，声音沙哑：“她……死了。”
席子风像是承受不住般，哑声问：“那盈袖的尸身呢？”
“被宫人扔去了乱葬岗。”
沈盈袖再无隐瞒。
她望着席子风拔腿就朝乱葬岗奔去的身影，真的很想告诉他：“找不到的。”
真正的沈盈袖死在八年前，早就变成了一副枯骨，就算他将乱葬岗翻个遍，也认不出来。
可她不敢。
不敢再去面对席子风猩红的眼，还有其中的冷意与厌恶。
一旁，卫扶川看着只盯着席子风背影出神的沈盈袖，握着佛串的手微微收紧。
事已至此，真相再藏不住。
皇帝听闻后，直接下旨：“贱婢柳儿混淆皇室血脉，罪不容赦！”
“将她剥去宫装，游街示众，明日午时凌迟！”
……
囚车穿梭在京城的街道。8
沈盈袖穿着最单薄的里衣，蜷缩在角落，身上沾满了烂菜叶，臭鸡蛋，粪水……
“呸，不要脸的东西，竟然还敢冒充公主！”
“这不要脸的家伙竟然还做过祭司，真是晦气！”
此起彼伏的叫骂声传入耳中。
沈盈袖没什么反应。
从决定冒充沈盈袖那天开始，她就知道也许早晚会暴露，也知道自己会是什么样的结局。
但她从未想过，导致自己沦落这番境地的，会是卫扶川！
明明曾经，是他将自己拉出泥潭！
是他说：“从今以后，我会护着殿下！”
殿下……
沈盈袖思绪一顿，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哭着笑了出来。
从始至终，卫扶川说要护着的，都是殿下。
不是柳儿！
是她误会了，错付了八年的深爱。
是她活该！
可心里还是生出了恨。
早知道，没爱上卫扶川就好了……
沈盈袖想着，环抱着膝盖的手不断收紧。
另一边，卫府内。
卫扶川坐在堂内，手捻着佛串，仿佛是佛龛里悲悯万物的神佛。
可脑海里，却全都是沈盈袖被扒去宫装时的景象。
她会以为这件事是他告诉沈夏岚的吗？
她那么惜命，努力想要活下来的人，如今却被判凌迟，她……会不会恨自己？
想到这个可能，卫扶川怎么都静不下心来。
他倏地起身往外走，却撞上了跑来的刑狱狱卒。
他神情慌张：“九千岁，假公主……不见了！”
卫扶川一愣，快步朝刑狱而去。
从成为九千岁以后，他从没有这样急切的时候。
等都了牢房，里面空空如也。
日光透过小窗照在阴暗潮湿的地砖上，在卫扶川的脚下映出一道阴影。
他望着空荡荡的牢房，神色不明。
“去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然而，任凭卫扶川派出了一波又一波人，却始终没有寻到沈盈袖。
转眼，三年过去。
卫扶川彻底成了澧朝真正的掌权人。
在将沈夏岚送去和亲后，整个京城再没人敢谈及‘公主’二字，生怕触怒了他。
可不知哪一日起，京城内突然开始流传起一首打油诗。
“阉人丑，阉人恶；奸计多端，难成雄；夺权当道，人人唾。”
下属来禀报时，胆战心惊。
卫扶川却没动怒，只让人将念这首打油诗的，无论老幼，尽数杀掉。
再去查幕后之人。
这一查，竟一路寻到了京城新开业的青楼。
花魁房内。
卫扶川怔怔看着对背对自己，揽镜自照的女子，手不自觉的用力。
“咔嚓”一声。
把玩多年的佛串，霎时断裂，四处迸溅。
他却顾不上，只看着镜中映出的姣好面容，声音哑沉。
“沈盈袖！”
沈盈袖缓缓转身，红唇微扬：“阉人丑，阉人恶；奸计多端，难成雄；夺权当道，人人唾。”闻言，卫扶川神色微变。
沈盈袖却笑了：“九千岁您教的，说伤人就要伤他最痛的地方。”
“那我送的这份重逢礼，您还喜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