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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后,司马懿看着一脸严肃正经的张俊,略显深意的问道:

“张帅呐,你可曾想过待韩岳二人彻底失去兵权,成为了真正的闲人以后,到时张帅你又当如何自处呢?”

张帅?

张俊感觉自己已经好久没有听到这样的称呼了,大概是从进入临安城以后,就再也没有什么人像这样称呼他了吧。

就算是他为数不多的亲兵,也是紧跟着称呼他为枢密使,而不是什么曾经听到最多的张帅。

毕竟他如今已经是枢密使了嘛,这张帅的称呼本来就应该是在军队里面的称呼才对,如此也没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更何况,这一声张帅竟然还是从秦相的口中说出来的,这可真是难以想象呀。

闻听此言的张俊顿时心头一震,心中不禁暗想,秦相这话说得到底是什么意思。

什么叫待韩岳成为闲人以后,我张俊应当如何自处?

自然是大军全集中在我张俊的手中了呀,到时等韩岳二人都离开军队以后,大宋武人当中还有谁能与我张俊相抗衡呢?

没有,一个也没有,刘锜杨沂中之流与他张俊相比根本就排不上号。

人称他为张帅,可没有称他们为刘帅杨帅的,这便是再明显不过的区别。

再者说了,这大军总得要人来掌管吧,没了韩岳以后,又舍我张俊其谁吗。

关于这一点,官家早已经对他明里暗里的强调过多次了,这又有什么好值得担心的呢。

张俊只感觉秦相这话问得好没意思,这好端端说起这个事情来做什么呢。

于是张俊看着老贼,十分不解的问道:“张某愚钝,不知秦相此言何意,还望秦相直言相告便是。”

他或许自己都没有发现,他此时说话的语气并没有他所想象中的那么坚定,也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显得疑惑。

他其实有那么一丝丝感觉,隐隐约约的有感觉到秦相所想要表达的意思。

但是突然脑海中又有另外一种声音冒出来告诉他说,要坚定他曾经的那些想法,切不可因为那老贼的三言两语而误上歧途,去想那些他本不该去想的那些事情。

难道,官家还会骗你不成吗?

张俊对此深以为然,不管是从个人角度,还是从实际情况这个角度来说,他张俊都应当不会有什么问题才对。

司马懿对此也不在意,继而又苦口婆心的缓缓解释道:“张帅呐,你是真不明白还是假不明白,你此时的危险处境呢?”

“本相若是你的话,此时一定是惶惶不可终日,夜夜辗转难眠,又岂有什么心思来考虑卸其他人的兵权归属问题呢?这可不应该是你此时应该想的问题呀。”

这有的话呀是不能让他本人说出来的,而是必须要让对方自己想明白才行,这样才能起到最为关键的作用。

司马懿呢就在一边儿说些煽风.....旁敲侧击的简单几句话,引出一些钩子来即可,其他的话自不必多说。

多说也无益,说不定反而还会适得其反呢。

而司马懿也相信,以张俊的那狡猾劲和小聪明劲儿,自然是对此有所预想的。

也就是说,其实他的心中是想过这些问题的。

只是因为官家近日以来接连找他谈话,这才使得他有一种被官家即将赋予大任的错觉罢了。

说起这释兵权来,就不得不说起那宋太祖的杯酒释兵权了。

前几日司马懿在书房内看到这一段记载的时候,倒是也有些佩服起这个名叫赵匡胤的小子来,用温和的手段解决了历史上经常出现的“狡兔死、走狗烹”式的悲剧,更是被后世传为一段美谈。

却不曾想,发展到现如今,竟然还有这样下兵权的方式,虽看似简单,但实则恐怕也是充满了刀光剑影,书上虽未有这般记载,但司马懿也不难想象其中的种种经过。

自古以来这骄兵悍将的问题就难以得到处理,处理得太过吧,就怕将其给直接逼得造反。

若是从轻处置吧,又显得毫无作用,还不如不处置呢,也免得这多此一举打草惊蛇。

在昨夜时,司马懿都还在思索着,这一次释兵权比之当初宋太祖释兵权时究竟有何不同。

直到今日清晨时,司马懿便已经大致摸索出了一些东西来了。

首先这本质区别就完全是不一样的,根本就可以说是两个性质的释兵权。

赵匡胤杯酒释兵权的主要目的并不是削弱军队,恰恰相反,他此举正是为了加强和集中军队控制,从而尽快的把北宋军队打造成精兵强将,以待统一天下。

而且,赵匡胤收了兵权的将领都是些什么人?

王审琦、石守信、慕容延钊、符彦卿、张令坤这些人都是后周时代的老将,他们虽然关系和赵匡胤很铁,但是正因为和赵匡胤关系铁,才容易形成尾大不掉之势,况且资格老也不一定能力强,赵匡胤需要的是能文能武的帅才,而不是只知道冲锋陷阵一路鲁莽的将军。

所以赵匡胤虽然收了一众将军的军权,但是与此同时他自己一手培养提拔的年轻将领也已经基本成长起来了,比如说曹彬、潘美等人,更何况赵匡胤他本人也是一员能文能武的大帅之才。

事实证明,赵匡胤通过杯酒释兵权改良宋军之后,的确取得了不俗的成绩,曹彬平南唐,潘美平南汉,都做的很好。

在司马懿看来,从严格意义上来说那赵匡胤也不算是释兵权,而是为了使军队战力更强。

但如今这一次释兵权,跟第一次就完全是两码子事情了。

最为浅显易懂的问题就是,将韩世忠这样的将领兵权卸去以后,又由谁来打仗呢。

若是金人再次大举南下,又使何人来御敌呢。

难道还能靠官家这个已经被吓破了胆子的人吗?

司马懿想到这里,就不禁暗叹一口气,如今这官家有着不弱于曹丕和曹叡的权谋之术,甚至相比大宋之前的任何一任皇帝都更懂得权谋,更懂得帝王之术。

但却偏偏失去了为君者最为重要的胆色,又怎能不叫人叹息呢。

其实,我司马懿也真的很想做一名忠臣呐,但事实却偏偏不随人愿呀。

另一边儿,听闻此话的张俊脸色瞬时变得难看起来。

老贼简简单单几句话,就将他内心最为担心的东西给引了出来。

于是,被赵构做了很长时间思想教育的张俊,一下子便被拉回到了最初的状态。

赵构若是知晓此事的话,可不得吐出三升热血来。

不时何时起,张俊的额头上已经冒出了丝丝冷汗。

这一刻,张俊才意识到,原来终将还是要面对血淋淋的现实吗。

可是,这老贼又是什么意思呢?

老贼他说这些包涵深意的话来,又有什么意义呢?

老贼身为文官,天然就与武将不是同路人,他此时应当坚定的与官家站一起才对。

可是从这几句话看来,怎么感觉这老贼是要暗中搞事情呢,是想要拆官家的台子呢。

这一下子张俊是彻彻底底的搞不明白了,他忽然有感觉到自己好傻好愣,被官家和老贼两人左右轮番搞着玩儿。

他娘希匹的,这读书人的心都太脏了。

明明是同一件简单的事情,但从这二人的口中说出来以后,就完全变成了两件不同且极为复杂的事情了,我老张就是吃了没读书的亏呀。

张俊直勾勾的盯着老贼,稍显不客气的正色道:“秦相有什么话直说便是,勿要当张某是三岁小孩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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