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春虽有疑虑,但还是照我的话去办。
不过一个时辰,我就收到了季绍之的信。
信封上画着他最喜欢的扶桑花,信也很短,只有寥寥一句——
‘万缕千丝终不改,静待如霜伊人归’。
笔锋苍劲有力,落笔的墨点又仿佛含着他的惊喜与忐忑。
我细读这句诗,心中的不安忐忑渐渐被抚平。
我以为季绍之的承诺不过是句玩笑,也没有抱太多希望,可没想到季绍之这样认真。
突然间,我觉得口口声声‘一夫一妻’的谢辞年,还不如季绍之这样身在佳丽无数的皇室宗亲。
……
晴了几日的天终于阴了些,细雨打着屋檐,声音细碎。
奚春说京中从西北来了一个百戏团,让我去看看散心。
想着这些日子的烦闷,我应下了。
没想到刚出院子,我脚下一滑,整个人都摔下台阶。
可一双手稳稳扶住我,随之一道陌生的男声响起。
“夫人小心。”
我诧然抬头,一个我从未见过的男子。
他一袭苍青色衣袍,眉眼干净,书卷气息很重。
惊觉两人不合礼数,我慌忙退开,奚春挡在我面前,厉声呵斥:“大胆!你什么人,竟敢擅自进后院?”
男子作揖,回答的不疾不徐:“回夫人话,我姓安名晔,是谢大人的门生,谢大人让我暂住听雨轩,以便与学生议事。”
我登时愣住。
外男入后院本就不合规矩,谢辞年竟然还将他安置在我院子旁边。
这时,谢辞年缓缓走来:“我还想着一会儿正式介绍一下安晔,没想到你们倒先见面了。”
我转头看着他温润的眉眼,总觉有些怪异。
安晔朝谢辞年行了礼,谢辞年挥了挥手,让他和奚春都退下。
我沉声问:“你为什么把一个外男安排在听雨轩?”
谢辞年握住我的手,轻轻捏着:“安晔家境贫苦,但胜在人老实上进,眼瞧着要秋试了,我想多教教他。”
停顿了瞬,他话锋突兀一转:“安晔才高八斗,而且长相也不错,也许考不上状元,但得个榜眼探花定没问题。”
“他前途无量,而且对妻子要求也不高,还说要是能娶个像你这样漂亮又贤惠的妻子,就算女方嫁过人也不会嫌弃。”
我面色微凝。
这话细品之下,总觉不对味。
但我也不关心,因为我不会再在他身边留太久。
收到季绍之信后,我跟谢辞年提过和离,但每回都被他拒绝。
他像故意似的,把我晾在府里,不冷不热。
转眼到了秋闱,谢辞年的其他门生都离开了,唯独安晔留在府上。
而这期间,谢辞年不知从哪儿弄来许多我从未见过的花。
奚春说:“听大人身边的福贵说,凌秋姑娘不想拜堂,要西洋的成亲仪式,所以大人特意托人从大不列颠国弄来那些花。”
说着,她语气不忿起来:“而且大人还没有让绣娘赶制婚服,反而请了裁缝在缝制一件白色的纱裙,说是凌秋姑娘成亲时穿的。”
“哪有大喜的日子穿白色的,也不嫌晦气。”
我嗯了一声,继续刺绣。
见我一脸从容,奚春急了:“夫人,您就不担心难过吗?明明以前大人跟凌秋姑娘走的近些,你都要委屈好久。”
我心神一动。
难过,委屈。
我都有过,可从什么时候没有的呢?
是看见那满屋的画开始,是看见谢辞年和凌秋的缠绵开始,还是从看透谢辞年的谎言开始?
我不应该难过委屈,而是该庆幸。
庆幸自己早发现谢辞年的真面目,不再为一个凉薄之人伤神。
入夜。
我才躺下,谢辞年便将我揽进怀里,指间绕着我一缕发。
“霜儿,你这些日子怎么都不怎么跟我说话了?还在因为画和我去小秋的事生气?”
我背对着他,语气淡然:“没有。”
他默然片刻,双臂拢着我的腰,微凉的唇擦过我的耳尖。
“那就好,我还以为你心里有别的男人了呢。”
听到这话,我心头划过一丝说不出的不安。
我没有再说,阖眼休息。
夜渐深。
我悠悠转醒,只觉身子被压的动弹不得。
我吃力推着身上高大的身躯,朦胧呢喃:“谢辞年,下去……”
男人纹丝不动。
我恍惚睁眼,借着昏暗的烛火,我看见赤裸上身趴在我身上的男人。
刹那间,我如坠深渊。
他不是谢辞年,而是安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