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珍宝阁的画册,喜欢什么,让掌柜送上来就是了。”陆铮把厚厚的册子向林安诺面前一推,显然是让她先挑了。
林安诺愣了一下,无措地又推了回去:“大少先看,我没什么眼力,要是挑坏了,岂不是浪费了银子?”
端砚在旁边看着两人推来推去的,倒是先笑了:“顾姑娘不必担心银子,这家珍宝阁也是大少名下的私产,除了老爷,连大太太也是不知晓的。”
他调皮地眨巴着眼,做出一副神秘兮兮的表情,林安诺听得有点晕了。难怪陆铮喜欢来珍宝阁,压根就是他自己的产业。
“那、那我就不客气了,”既然是陆铮的私产,这里的东西肯定不会漫天开价,挑几样顺心的,给陆铮回礼,带一两件逗华月喜高兴,再有韩先生的一份,一下子全都有着落了,林安诺满怀期待,翻开了画册,连点心都忘了继续吃。
有陆铮在,春英兢兢战战的,小心捧茶,不像平日那样叽叽喳喳,紧紧闭着嘴就怕发出一点声音惹得大少不高兴。
见自家姑娘兴致勃勃地翻看了一页又一页,她有点闲不住了,低着头,眼角却到处乱瞟。
林安诺真是大开眼界,画册里的东西一件比一件精美,哪里分得出真假来?
她看着一幅画不错,瞧着一对红翡的玉镯也好,还有一方砚台亦是不菲。
小心抬头瞅了对面安静喝茶的陆铮,林安诺犹豫了很久,还是开口询问:“大少爷觉得这对红翡玉镯怎么样?”
“尚可,”陆铮瞥了一眼,又问:“送给二太太的?”
“嗯,这对镯子跟她很相配。”林安诺点了点头,华月喜的皮肤很白,红翡最挑人了,戴在她如玉的手腕上一定非常好看。
“那就要下来,”陆铮朝端砚微微颔首,后者很快就出去,带着一个锦盒回来了。
“顾姑娘,你瞧瞧这红翡玉镯。”
没想到端砚动作这么快,林安诺打开锦盒,看着里面的红翡镯子,即使没有眼力,也能看出价值不菲。小心翼翼地拿出一只红翡镯子,她索性戴在手上,冰冰凉凉的,成色通透,连自己也瞧着甚是喜欢。
春英看得一脸赞叹,小声附和:“姑娘的眼力就是好,一下就挑中这对镯子,二太太收到定会十分欢喜。”
林安诺也很高兴,又有点忐忑,这么好的镯子,陆铮给的近万两银票够不够给?
要是都用光了,陆铮和韩先生的回礼该怎么办?
她满心不舍地放下红翡镯子,又指着册子里的一支玉簪道:“镯子太贵气了,还是大太太戴着更好,这支簪子也挺相配的。”
大太太毕竟是主母,要是一个贵妾戴的首饰比她还要华贵,那真是找茬了。
林安诺想了想,虽然喜欢这对红翡镯子,不过买回去,华月喜也只能压箱底,不能戴着,又给主母添堵,何必呢?
玉簪通体透彻,端砚拿过来,林安诺摸着,居然是暖玉,掌心暖暖的,加上簪子上的雕工,她有些纳闷,怎么自己随便挑的都不是一般的东西,瞅着都不便宜?
她不敢再让端砚去拿了,索性问陆铮:“这幅画……不会是大家真品吧?”
陆铮毫不迟疑地点头,又道:“这是跟韩先生齐名的国画大家,只是近两年似是打算收笔,画作的价钱不免涨了点。”
林安诺郁闷了,原本价格就不菲,如果准备收笔,那价钱还不得一路飙升?
看来她想送画作给韩先生做回礼,真是该死心了。
老老实实地合上画册,林安诺端着春英泡的碧螺春,喝得闷闷不乐。
半晌,珍宝阁的掌柜匆匆上来,一开始就向两人表达歉意:“刚才让大少和顾姑娘受惊了,姑娘要是看中什么,价钱好说,好说!”
林安诺眼睛一亮,又觉得自己有点喜形于色了,尴尬地低着头掩饰了一下嘴角微勾的弧度。
春英倒是替姑娘高兴,能省下一笔钱来,急急问道:“掌柜,这对红翡镯子,这支玉簪,那幅画卷,都是什么价钱?”
掌柜扫了眼桌上的锦盒,连忙笑道:“这些加起来不贵,也就一万两……”
见林安诺一怔,春英已经脸色微变,掌柜又陪着笑:“这是对外的价格,对顾姑娘自然要优惠一点,五千……不,五百两就足够了。”
林安诺有点愣,不是因为掌柜说的价钱太贵,而是太便宜了。
光是这对红翡镯子没几千两是拿不来的,别说暖玉打造的玉簪了,又得几千两,随便算下来,一万两已经颇为公道,如今居然报出五百两的价钱,显然是看在陆铮的面上,故意降低了价格,会不会事后让大少爷再倒贴?
林安诺有点不好意思,买东西送回礼给陆铮,最后却让大少爷倒贴,实在没有诚意,便道:“掌柜不必太介意大少爷,一万两实在是很公道的价钱了。”
言下之意,让掌柜莫要虚报实价,免得令人尴尬。
掌柜摇摇头,笑着解释:“姑娘有所不知,行外人看着觉得价钱必定要贵,行内人瞧着其实不然。”
他上前一步,指着锦盒里的红翡镯子道:“姑娘仔细瞧瞧,翡翠虽好,雕工的大师也不差,但是最后一步稍微有些失手,镯子边缘有些许的裂痕。旁人瞧着,也就一点点瑕疵而已,对行家来说,那就是败笔,自然卖不出好价钱了。”
林安诺瞪大眼盯着镯子,怎么也看不到所谓的裂痕。估计这就是行内人,眼力跟常人不同?
“姑娘再看这支簪子,虽是暖玉所雕,却是边角碎玉,不过变废为宝,费不了多少事。要是旁人,在下在商言商,抬高价钱也没什么。既然是大少家的姑娘,怎能胡编骗人?”掌柜笑吟吟地说着,又指向画卷。
“这幅画自然是名家所为,又是收笔前的大作,只是角落不留神被水沾湿了,留了一点水迹。即便很小,也是残缺,实在可惜。”
春英越听越是高兴,掌柜这么一说,她也觉得这些不值什么银子,难怪全部加起来才收五百两,实在划算得紧。
林安诺看着也好,但是当着陆铮的面,贪便宜挑残缺品送人,她实在没这个厚脸皮,只好摇头:“掌柜为人实在,只是送人的东西,又是行家,若有瑕疵,未免心又不诚。”
掌柜急了,忙着辩解:“这点小瑕疵,若非厉害的行家也看不出来,姑娘实在很不必担心。”
林安诺还是摇头,遗憾的是,韩先生是厉害的行家,陆铮亦然。
春英瞅着惋惜,五百两这么三件好东西,姑娘怎么就不要呢?
“我去看帐,”陆铮放下茶杯,突然起身说完,就带着端砚出去了。
林安诺松了口气,刚才陆铮在一旁一直看着,害她不敢多说一句,如今倒是松快了一点。
掌柜擦了擦额头的汗珠,依旧陪着笑:“见姑娘喜欢,在下也不想让姑娘扫兴而归。若是姑娘买下这三件,在下再送一块玉佩如何?”
他拍拍手,让小厮送来一个锦盒,亲自打开。
林安诺倒抽一口气,这块居然是龙凤玉佩,龙头栩栩如生,她一眼就看上了。
“这是上好的羊脂玉雕刻成的,可惜一对龙凤玉佩,另外一块弄丢了,这块就始终卖不出去。”掌柜一脸可惜,又是肉痛。
林安诺一脸赞同地点头,龙凤玉佩最是喜庆,多数用来定情。这少了一块,实在不吉利,又有谁敢买下?
难怪掌柜会拿出来,当作添头了。
不过拿来送给陆铮当礼物,倒是不错的主意。
正好不是一对,大太太也不会发难。
林安诺越想越觉得不错,爱不释手地翻看着玉佩,最后狠狠心道:“掌柜的,那三件东西,加上这块玉佩,就这么说定了。”
看她终于点头要买下,掌柜松了口气,脸上的笑容更甚了,忙不迭地让小厮把上好的锦盒送来,亲手包好这几件东西奉上:“姑娘果真是爽快人,银钱回头让人送来也是可以的,在下信得过姑娘。”
林安诺摇摇头,她今儿就是打算买礼物的,让春英把几年攒下的银钱都拿来了。加上华月喜送的大元宝,应该还凑合。
春英立马拿出贴身放着的荷包和小盒子,掌柜看着盒子里一大堆的散银,嘴角一抽。这几百上千的碎银,不会让他一点点数清楚吧?
还是伺候包厢的小厮聪明,机灵地开口:“姑娘的银钱比较散,正好隔壁是相熟的钱庄,让里面的账房帮着数好换成整的如何?”
林安诺巴不得如此,要不然一大堆的碎银子,她也不知道要数到什么时候去。
这会她正懊恼又尴尬,事先没想到会买下几百两的东西,一时高兴就答应了,回头却发现自己没在出门前把零碎的银子换成整的,平添了麻烦。
“那就有劳小哥了,”幸好这小厮机灵解围,林安诺实心实意地道谢。
“姑娘客气了,小的这就去办。”小厮诚惶诚恐地说着,小心接过春英手里的碎银,一溜烟跑了出去。
掌柜心里暗赞那个聪明的小厮,回头必定要给他涨一涨月钱,摸着嘴上的八字胡笑道:“大少看帐估摸差不多了,姑娘要不要再来点茶,上几碟小菜?”
“不了,”林安诺喝了一肚子的茶,吃了不少点心,如今肚子饱饱的,再吃不下了。倒是她对珍宝阁十分感兴趣,有意趁着陆铮不在独自去溜达一圈。“劳烦掌柜带路,我想去外面走一圈,好瞧上一瞧。”
掌柜犯愁了,真带着她出去,回头陆铮还不剥掉自己的皮?
“外面人多杂乱,鱼龙混杂,三五九流什么人都有。姑娘常年在深闺,见不惯那些粗人,若是被冲撞了,磕着碰着,在下跟大少也不好交代。”
林安诺知道珍宝阁大堂,什么人都有,确实有点乱,便妥协道:“大堂我是不去的,只是想在二楼看看。有掌柜在前头陪着,估计也不会有敢闹事的人。”
掌柜见她铁了心要出去晃悠一圈,二楼摆放的多是文房四宝和书法画作,又都是些书生文人喜欢的,有自己在,估计还真不会出什么乱子。
他只想着快快满足小姑娘的好奇心,然后平平安安地把人带回来:“也好,不过要是大少问起……”
林安诺连忙答了:“只说是我好奇,绝不会牵连到掌柜身上。”
她是因为偶尔才能出来,忍不住想走上一圈,说不准以后就没什么机会了,要不然又怎会平白给人添麻烦?
见林安诺答得爽快,又不像有些大家小姐跋扈任性,瞧着是听话乖巧的,掌柜点了点头,还是暗地里吩咐小厮注意着,暂时别再让人上二楼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