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上午到傍晚,手术室的门开开合合许多次,医生护士来去匆匆,沈宁却始终没有出来。
邵彦的脚站得僵掉了,整个人变成了木头桩子。
中间邵敏打电话来,哭闹着让他过去,不然威胁他要告诉母亲,邵彦都没有离开一步。
“敏敏,你乖,我总要知道她平安……”
邵敏不依,声嘶力竭喊道:“杀人犯不久应该偿命么,她死了是活该,哥,你过来,你……”
邵彦无法听她这般诅咒沈宁,挂了电话。
看着手术室,他心中恐惧害怕越来越厉害,他从未这么害怕过。
真的,当年父亲死去母亲疯掉,他悲伤痛苦,却为了母亲和妹妹变得无所畏惧。
但现在,他满心满眼,都是恐慌。
她说,“邵彦……我和孩子的命都给你,沈家,不欠你什么了……”
她这是什么意思?不想活了么?这怎么行,那孩子也有他的一半呢,她怎么能擅自决定孩子的生死呢?
还有她自己,她可是自己的妻子,她死了,自己就是鳏夫,那多不好听。
她必须得活着。
沈宁就应该站在邵彦身边才对。
眼睛干涩发红,面色也迅速憔悴,往日能掌控一切的气势全都没有了,这会儿,他只是一个为了心爱的妻儿担心恐惧的男人。
沈宁,我求你了,你一定要好好的。
陆修文讽刺一笑,稍微走开点接电话。
手术室的门又开了,陆修文急忙挂了电话回转。
“邵总,尊夫人在手术台上休克,我们已经组织人在抢救,也从其他医院请了专家过来……”非但不是好消息,反而是雪上加霜。
三年时间,沈宁原本健康的身体被耗得极其虚弱,才会在手术台上休克。
邵彦如同一头困兽,“她有事,你们也别想好,她好,你们也会好……我不缺钱,你知道的。”
外院的专家赶来了。
附近城市的专家,也迅速赶来了。
可夜幕降临,沈宁还没出来,邵彦用力把领带扯了下来,又把领口撕扯开,烦躁的走来走去。
无知、无措、无能、无力。
这种煎熬,让邵彦再也忍不住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邵彦用力扯住了一个从手术室跑出来的护士,大声质问。
护士被吓了一跳,急忙推开他:“邵总您冷静点,病人还在抢救。”
“艹……”邵彦目眦欲裂,大吼:“不过是流产而已,一个小手术,怎么还需要抢救?”
“邵总您快放手,我要去取药……”护士哪里有时间解释啊,她急切想离开。
陆修文用力扯开邵彦,“你快去,多谢你了。”转而又怒斥邵彦,“救人如救火,一刻钟都不能耽误,你这样捣乱,是想要小宁死么?”
“我怎么会想她死,我最希望她能好好的了……”邵彦吼了回去,忽然脆弱到了极点,“我爱她啊。”
他终于肯对人说出他对沈宁的爱,可只换来陆修文讥讽一笑,“你的爱像催命符,太可怕了。”
院长也悄悄撇嘴。
邵彦头晕目眩,喘不过气来。
“沈宁呢,她怎么样了?”手术室门终于再次打开,邵彦直接冲了上去。
“对不起,邵总,孩子没保住,我们尽力了,而且邵夫人以后怕是都难再有孩———啊!”医生的话还没说完,邵彦已经一拳打在了他脸上。
怎么可能,他的孩子怎么会没有……邵彦慌极了,她好像特别喜欢孩子,之前曾有许多次和他提起想要个孩子……
要是她知道孩子没有了,以后,还再难怀孕,该多伤心。
早知道,他就答应她了啊……
众人抱住邵彦安抚,那被打的医生鼻血横流,懵了一会儿,忽然指着邵彦鼻子怒骂。
“你发什么火?你有什么脸发火?邵夫人变成这样难道你没有心理准备么?这一切不都是你一手造成的么?现在这样假惺惺的表现一副深情的样子是在秀你的演技么?人渣,真他.妈恶心!”
“我不干了!”
邵家的事情,在百诚医院任职多年的医生护士都是知道一些的,沈宁三年来的转变他们也看在了眼中,只要有良知的人,嘴上不敢说,心里却是不赞同甚至是厌恶的。
当年事发,沈宁才十一二岁,她有什么错。
奈何邵家势大,在这社会生存又很艰难,为了自己和家人前途,再不赞同也只能忍着。
可也有忍无可忍的时候。
邵彦暴怒,那医生冷笑,“邵总,我说的话有错么?”
没有……邵彦面色瞬间灰败了下去,说不出反驳的话。
全身力气都失去了,像是筋骨被抽调,他佝偻着腰,挥手,“去上班吧。”
这会儿看着,竟然让人觉得他有些孤寂寥落的可怜样。
但没人会同情他。
沈宁被送进了ICU。
陆修文和邵彦站在外面焦急看着她。
“邵总,手术是成功了,可是邵总,邵夫人的身体您也知道,这样一闹,现在情况……”另一个参与手术的医生和院长陪在邵彦身边,医生犹豫了下,说出结论,“不太好。”
“怎么可能,不过是流产而已,医院每年无痛人流要流掉多少孩子,难道那些女人都不太好了?”邵彦脾气又被激起,恶狠狠瞪了医生一眼,“你们医术这么差,怎么进的百诚医院。”
医生迟疑,“说,有什么说什么。”邵彦咬牙。
“这不是我们医术问题,”医生忐忑,“邵总,夫人身体太差了,又被人暴力捶打,才是根本原因。”
邵彦瞪着他,凶光毕露,陆修文讽刺一笑,盯着院长询问:“院长,你能不能解释下,为什么VIP病房竟然长时间无人值守?”
这层楼暂时只有沈宁一个人住,但也最少应该配备一名医生,两名护士的。
邵彦扭头,也盯着院长。
院长飞速的把值班表拿来,把值班医生和护士叫来———值班医生是崴了脚去门诊看了一下,护士一个去取沈宁的检查报告,一个忽然拉肚子去上厕所。
“这么巧?”邵彦冷笑,他不信,“别让我查出来不对劲地方,不然你们一个都跑不了。”
这三人查下来却都很无辜。
值班医生去取沈宁的检查报告,结果扶梯上被人撞了下崴了脚,就打电话给护士,让护士去取,另一个本该值守的护士忽然拉肚子去厕所了。
一切真的是意外和巧合。
邵彦给林琳打电话,“林琳,敏敏回国了,你知道她怎么忽然想回来么?”
林琳这会儿特别开心,她刚接到关于沈宁的消息。
沈宁不但流产了,而且确定以后百分之九十九不能怀孕,对这个结果,林琳特别满意。
“阿彦……”接起邵彦电话,林琳先是语气轻快打招呼,继而变得惊讶担忧:“啊,回国了?她路上还顺利吧……顺利就好,敏敏没和我说要回国,前天她只是坚持要去学校,我怎么劝都不听,只好送她过去。”
她自责,“对不起,我应该阻止她去学校,让她在我家多住一段日子的,是我疏忽了。”
邵彦安慰她两句,打电话询问保姆,保姆很惊讶:“先生,小姐没有让我回去上班啊,我不知道。”
敏敏这是两头瞒着,巧妙摆脱林琳和保姆视线才回国的。
邵彦了解自己妹妹,她是一根筋,心思没有这么多弯弯绕绕,必定是有人挑拨,但邵彦问她,她却不肯说。
邵彦眼神很冷,他一定能查出来的,到时候,他不会放过那个挑拨的人。
但还没等他再彻查,林琳电话打了过来。
“邵彦,对不起,对不起……”林琳很无奈,对邵彦道歉,“我刚刚审问了菲菲,是她看敏敏不甘心,就怂恿敏敏回国当面侮辱沈小姐……菲菲这样做,我很抱歉。”
林琳的解释是,邵敏得知沈宁流产消息之后,开心和好姐妹菲菲分享,她斥责了两人,然后去给两人榨果汁,她不在的时候,何菲站在邵敏的立场上,怂恿邵敏当面侮辱沈宁,打击践踏她。
“她俩都不知道沈小姐昏迷的事情,我没说过。”林琳苦恼,“菲菲实在是太不懂事了,幸好敏敏没事……我已经让阿姨把菲菲带回去好好教训了,等你过来,我让她给你赔罪。”
邵彦狠狠一巴掌打在自己脸上,到底,还是他的错,他以为能瞒过敏敏,谁知道敏敏想一出是一出。
还有那个菲菲……便是无心之失,他也不能原谅。
“对了,我怎么打不通敏敏电话,是你让人送她回英国了么?”林琳询问,有点奇怪啊,做成这样事情,邵敏应该第一时间打电话给自己炫耀才是,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