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路上,安姝让马车绕路去趟和顺堂,她记得翠丝的糕点。
买完糕点后,在经过一家锦缎绸庄时,安姝指着店铺问冰露,“我记得,那家店铺是我母亲嫁妆上的铺子吧?”
白氏是家中独女,自幼得宠,若不是当时白家接连在战场上死了两个儿子,白老太爷也不会想把女儿嫁给文官。在白氏出嫁时,嫁妆单子可是写了八尺长,可见嫁妆的丰厚。后来白氏去了,那些嫁妆便都到了安姝的手上,不过这三年里安姝因为母亲去世,无心打理产业,荒废了不少。
而如今,安家虽说不缺银钱,可从安姝管家后,下头每月供上来的银子,少了三成不止,好几家店铺都说生意不好做,一年有好几个月在亏钱。
可这会,安姝却看到绸缎庄里宾客盈门,不像是会亏本的样子。
冰露应了一声是,“夫人当年陪嫁了六间铺子,这是最大的一间,其余五间里有三家绸缎庄,一家当铺,一家银楼。”
安姝重活一回,对嫁人这事兴致索然,家里是肯定靠不住的,所以她想做些实惠的事,就算以后不嫁人,也能硬气过活。
前世嫁进裴家的第一年,虽说裴钰各方面都苛待了她,可那时她还算有点自由,对京都盛行的事物还有些了解。就她刚才看到的绸缎庄,等今年巴蜀上贡了一批蜀锦后,京都中的妇人们便会开始追捧蜀锦。若是她能拿到蜀锦货源,今年的蜀锦生意肯定能挣到不少。
“待会回家,你派人去和这些掌柜的说,让他们明儿来见我,我有话要问他们。”安姝交代完,想到了裴钰,“裴家那,可曾有消息?他们还是关着裴钰?”
谁家出了这样的不孝子孙,都得关几天。冰露说是,“眼下裴家不肯放裴公子出来,安蓉见不到裴公子,他们没了联系,奴婢怕……”怕夜长梦多,安蓉怀孕被人知道,坏了安家的名声。
安姝勾唇冷笑,她懂裴家眼下的意思,如今安家内里乱成一锅粥,只要安家先忍不住把事情闹出来,而世人对女子又更为严苛,他们若是知道安蓉未婚先孕,并不会去指责裴钰做错了什么,而是指责安蓉不知羞耻,骂安家没有教养。
“看好了安蓉,别让她出府。”安姝打了个哈欠,这辈子,谁也不能挡了她的大好前程,“偷偷去开一副打胎药,留着,万一有用到的时候。”
冰露觉得自家小姐经过退婚一事后,成熟了许多,心中颇有感慨,“等明儿府中有了新夫人,徐氏没了枕头风可吹,她们母女的好日子就到头了。”
安姝:“那可未必。新夫人刚进门放个三把火是肯定的,但这种火都是光吓人不顶用,你就看着吧,安蓉那贱人,还是要我来收拾。”
“那小姐想到法子了吗?”冰露问。
安姝阖上眼睛,她有些困了,应付安氏是真的费心又费神,“走一步看一步吧,反正她来来去去就那两招,蹦不了太高。”
接下来路上,安姝不再说话。
等到家后,有小厮说裴四爷送来一盆兰花,问怎么处置。
安姝想到了在假山时洛琛的话。
喊他哥哥?做梦吧!
“丢了吧。”安姝没做思考就吩咐道,可转念想到洛琛不好相处的性格,又让小厮摆到她院子里的最角落。
远远看到院门时,安姝便瞧见翠丝坐在门廊下,翠丝瞧见她时,一双眼睛亮得惊人。
安姝把买来的糕点递给翠丝,“这是咱们说好的。”
翠丝抱着糕点,笑得合不拢嘴。
进了屋子后,身边伺候的没有其他人了,冰露才敢问,“小姐,裴四爷到底是什么意思,今天在威远侯府时,吓死奴婢了。”
安姝也不懂洛琛想做什么。在她印象里,洛琛就是个弄权很厉害,喜欢逛花楼的浪荡子,从没想过洛琛会出言调戏她。
“估计是脑子坏了。”安姝愤愤道。
冰露看着自家小姐如天仙般的容貌,犹豫道,“小姐,裴四爷该不会看上您了吧?”
“怎么可能!我跟他差了一个辈分呢!”安姝听到这个话题,下意识反驳。
她是有些姿色,可洛琛又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人,而且裴家讲究名声,是绝对不会让叔叔娶侄儿的前未婚妻。
这一晚,安姝没怎么睡好。
她梦到自己穿上嫁衣,在一个陌生的环境等待新婚夫君,过了很久很久,她才听到门开了的声音,紧张到不能呼吸。就在这时,她的盖头被掀开了,看到新郎是洛琛时,立马吓醒了。
外头天才蒙蒙亮,安姝却没了睡意,干脆起床。
她披了件外衣,站在廊下,看着院中的花花草草,想到了以前母亲在时的日子。
那时候父亲还是现在这般风流不可靠,可母亲和哥哥都在,哥哥不喜欢读书,便跟着表兄们一起学武。每天下学回家,哥哥都会带她喜欢的零嘴。母亲是武将家的女儿,女红做饭一概不会,只会教她舞剑耍枪。
记得也是这么这个阴雨连绵的春天,母亲给她缝了一件肚兜,绣的荷花,安姝却没认出来,一开始还猜是彩霞,害得母亲赌气说以后再也不刺绣了。
想着想着,安姝的眼眶便湿了。
她想哥哥,想母亲了。可眼下,这诺大的府宅,处处是他们的回忆,却见不到他们。
“小姐,早晨露水大,您别站太久了。”冰露起床时看到主子倚在栏杆上,便知道主子又想故去的夫人了。
安姝诶了声,和冰露一起进了屋子,“你帮我洗漱吧,待会那些掌柜的就要来了。”
冰露说好,“我去厨房打些热水,小姐先坐一会,奴婢马上就来。”
安姝自己梳头,今儿见掌柜,沉稳些比较好,她挑了件深蓝色百鸟朝凤裙,换上后,冰露便端了水来。
一番洗漱后,安姝正在画眉,翠丝突然火急火燎地跑了进来,“大小姐,喜事,有天大的喜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