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里,四处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走廊上面露苦涩的行人三三两两地走在一起,楼道旁的电梯还在上面的楼层徘徊不下。
骆怀砚从楼梯一路狂奔到老师的病房。
病房里,为病人准备的医疗设备已然悉数撤下,宽敞明亮的房间干干净净、空空荡荡的,病床上白发苍苍的老人了无生息。
沈雪雅扑在病床边,握着老人枯朽冰冷的手,秀雅的小脸苍白一片,眼睛里空洞无神,泪水在眼眶里淌出,听到动静,她抬眸看向骆怀砚。
“浅舟,我爸爸在十分钟前脑死亡抢救无效,逝世了,你要是来早一点多好,他刚才一直跟我念叨着想见见你。”
“他最大的遗憾就是没能撑到这一刻,跟他最得意最喜欢的学生见上一面,说上几句话。”
她字字带泪,望着骆怀砚的目光中满是伤感和无助。
骆怀砚微微侧过视线,眼角的余光看到心跳检测仪上平缓的直线,呼吸一滞。
沈雪雅,没说谎。
老师,离开了。
猛烈的哀伤冲击下,他脑海中一片空白,就像空大的房间,空的只余下老人单薄瘦弱的身影和他那变得死气沉沉的和蔼可亲的脸庞。
半晌过后,骆怀砚动了,他走到病床边垂眸看着老师,几乎不敢去触碰老人骨相毕露的身躯。
“对不起老师,我来晚了。”
骆怀砚面色一如既往地冷沉,唯独深邃有神的黑眸中蒙上了一层灰色的雾气,嗓音里隐隐透露出哀色,细看之下,他的身子在微微发颤。
沈雪雅擦了擦眼泪,眼眶通红,湿漉漉的眸子配着一身淡雅的绣花白裙,衬得她格外的楚楚动人,她的视线从骆怀砚身上移开回到老人身上。
“爸爸,浅舟来看你了,你醒来看一眼,就看一眼,便不会遗憾了。”
“我不去国外了,我哪里也不去,我就在这里陪着你,你起来看看我好不好?”
骆怀砚听着沈雪雅的哀切的哭声,心里泛起一阵酸涩,他喉头哽了哽,对她的态度柔和了些。
“逝者已逝,活着的人便好好生活,老师的后事还需要你来料理。”
“如果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帮忙的话,跟我说一声,我一定全力以赴。”
沈雪雅发觉了骆怀砚态度的变化,心中一喜,连哭泣地停顿了一瞬。
“谢谢你,浅舟。”
“我不知道现在该怎么办?一想到才和爸爸相见不到半个月,就要永远失去爸爸。”
话落,她又手足无措地哭了起来。
骆怀砚被她哭哭啼啼的样子弄得有些心烦意乱,还是耐心安抚道:“别哭,如果老师活着,一定不希望见到你这样。”
若是宋楠遇到这种情况,应该会在老人面前红着眼睛微笑,强逼自己理智,硬撑着把所有的事情处理好,然后躲在房间里一遍遍地哭。
帮沈雪雅料理后事的事情,等下要和琪琪交代一下才是。
他的眸光不禁染上几分柔情。
沈雪雅以为那是对她的,心中喜悦更甚,唇角勾起了些许弧度,她堪堪绷住脸上悲痛,适可而止。
“嗯嗯,我会努力过好以后的生活的。”
“浅舟,这段时间我可以找你吗?除了爸爸你是我在这里唯一可以信任依靠的人了。”
骆怀砚的声音温和而疏离:“关于老师的事情我会尽力帮助你的。”
“我工作忙,抽不开身,你可以试着去依靠一下其他人。”
沈雪雅脸色一僵,眼眸中闪过一抹怨毒之色,转瞬即逝,她眉眼盈盈:“我知道了,那就麻烦浅舟明天抽空来帮我了。”
之后,骆怀砚便帮着沈雪雅办理相关的手续,收拾老师的遗物,直到老师的吊唁会。
——
吊唁会上,黑色的木架子撑着白色的纸质花圈排列在两侧,走廊的尽头处中央摆放着一位老人的黑白照,案台下挤满了穿着各类服饰的人。
老师生前桃李无数,逝世时亦然,混得好的,混的不好的尽数都在这一刻回来。
沈雪雅把头轻轻地依偎在骆怀砚的肩膀上,低低地哭泣。
骆怀砚身体僵硬,脊背绷直,目光深深地望着案台上的照片。
本欲来宽慰沈雪雅的众人看到两人较为亲密的动作,加之骆怀砚又陪同她主持吊唁会这样的重要场合,不禁议论纷纷了起来。
“沈雪雅和骆怀砚这是在一起了?”
“我看像是,他们大学的学校就处得好,现在骆怀砚又和她一起出席老师的吊唁会。”
“可是我听说骆怀砚是有老婆的啊,名字好像叫宋楠,长得比沈雪雅漂亮。”
骆怀砚听着周围人稀稀疏疏的讨论声,不耐地蹙起眉头,开口澄清道:“我的妻子是名叫宋楠不错,她是我见过最漂亮美好的女孩。”
“此次和老师的女儿沈雪雅一起出席吊唁会,一方面是受到了沈雪雅的委托,另一方面,心系老师的后事,想尽一份绵薄之力。”
“希望大家不要以谣传谣,乱传我和沈雪雅的关系,为我,为她造成不必要的困惑。”
骆怀砚很少在外面说这么长一段话,说完有些不适地松了松领带。
周围人见他动怒,面面相窥,不敢再说话,场面一度陷入了尴尬之中。
宋楠,又是宋楠!
沈雪雅攥紧了手,脸色青了又白,白了又青,所幸大家的注意力都被骆怀砚吸引了没有看到她。
不过,这倒是不失为一个好机会。
她一定要借着这段时间和骆怀砚多多相处,加大舆论,到时候宋楠跟骆怀砚闹,她就趁虚而入。
沈雪雅唇角勾起一抹牵强的微笑,打起圆场:“浅舟说得对,我和他就是朋友关系,我十分仰慕他的才华。”
“唉,这些都是过去式了。”她似是而非的一笑,留给众人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转而道。
“谣言真真假假,今天是真的,明天也有可能是假的,希望大家在找当事人取证之前,不要轻易相信。”
主人家出来说和了,众人也就顺着台阶下,说了几句体己的客套话,纷纷恢复了交谈,走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