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气势很足。
人嘛,衣袂飘飘,老当益壮,满是皱纹的脸,怒目横眉。
苏浅浅见着老道,哂然一笑,“道友,何必动怒,我就是来朝拜一番。”
道友?
谁跟她是道友?
苏浅浅示弱,老道挺胸抬头,鼻孔看人,“妖女,既是朝拜,为何洗劫我白云观?休要花言巧语,一派胡言!”
“洗劫?”
苏浅浅茫然,黛眉轻拧,似有无辜在眼波中流转,“道友,何出此言呐,我苏浅浅一生行得端,坐得正,从不干偷鸡摸狗之事!”
“偷鸡摸狗”四个字,她是咬得极重。
老道脸色一燥,含沙射影地被骂,却又不好坐实这名头。
一鼓作气的势头如同被刺了个大洞,一下子全泄空了,只有那吊梢眼还带着凶光,“还要狡辩,那可就随老夫去藏书阁,看看你做的好事!”
“好啊,好啊。”苏浅浅意在于此。
要不是为了他那几本书,她才不情愿跋涉而来,登高相见。
老道在前,苏浅浅在后。
几番言语下来,他已是满头问号,妖女这是哪一出?他实在想不通!
藏书阁内,老道指着个空箱子,“这可是你所为?”
苏浅浅迈进门槛,揉着太阳穴,“好像是有这么一茬,道友,你容我回忆回忆。”
“呵!”
老道冷哼,他看,苏浅浅就是巧言令色,人证物证俱在,还有什么话好说?
“师父。”
小道士偷窥半晌方露头,扯着老道悄声劝阻,“苏姑娘不是坏人。”
她不是,难道自己是?
老道快被这孽障气死!
“你且等着,我让你看看,她算个什么玩意儿!”
苏浅浅逛着藏书阁,跟自己家后花园溜达一般。
西北的书都翻过了,朝南的还剩一半,东边的仍蒙着灰,今儿要把书全看一遍,工程量还是挺大滴!
正当她思量着从哪里着手,背后的门“啪嗒”一声合住了。
苏浅浅回头,就见门外身影晃动,伴着悉悉索索落锁的声音。
“把她给我看好咯!若我回来不见人,拿你试问!”
老道呵斥着小道士,扬了扬手中钥匙。
他老胳膊老腿了,跟苏浅浅肉搏,胜算不见得有多高。
斗法嘛,自然是斗不过。
然而,白云观立于凤栖山这么多年,没两把刷子怎么能香火长存?
只要他愿意,动动手指就能将苏浅浅教训得服服帖帖。
到时候他这涨他人志气,灭自个儿威风的徒弟,就该拎得清,谁才是十里八乡,言出法随的存在!
小道士愁苦,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虽跟着老道只学会了耍嘴皮子,但自打他进山门,就没饿过肚子。
而囿困藏书阁的,可是他的信仰啊!
“苏姑娘,只怪小的无能,无法救你脱险。”
小道士惭愧的话音传至苏浅浅耳朵里,她满不在意,抽出一本「奇闻杂记」,“这挺好的,你不必管我。”
徜徉在知识的海洋,哪来的危险,她乃求知好学的三好先锋队!
草草翻阅,大多是不切实际的浮夸传言,而末端,不见“西瓜道人”名号。
苏浅浅默默叹气,她也不求别的,就是想看看,还能不能寻觅到蛛丝马迹,来证明此人与师父有无关系。
西瓜啊,西瓜……大西瓜。
正午到夜幕来临,苏浅浅净想着大西瓜了。
当藏书阁外再起动静,她杏眼里血丝如网,扎在书海里,头也不带抬的。
“妖妇!”
老道不知去哪换了身行头,又披着他那明黄的道袍,手里拿的不是什么法器符箓,而是一根长满倒刺的狼牙棒。
随他一喝,苏浅浅却仍是目不转睛地盯着书看,心不在焉道,“老头,我饿了,准备点ʝʂɠ膳食,尽你的地主之谊。”
膳食?
呸!
老道将狼牙棒往地上一杵,“找阎王爷讨吃食去吧!”
语毕,他抬手转动着墙上一块星月图案的石头。
“咔哒,咔哒——”
似有齿轮运作的机械声,书架展开,竟在缝隙中射出数枚银针。
老道踌躇满志,他忙活了大半天,就是去调试白云观的杀阵。
早年那些地痞土匪不是没打过他的主意,那时这些机关派上用场,不知送走多少人归西。
后来白云观名声在外,年头也太平,暗器什么的也就生锈老旧了。
没想到不长眼的苏浅浅自己送上门来,不是找死是什么?
“咻咻咻——”
破空声四起,苏浅浅却不见慌张。
老道略感诧异,莫不是这妖妇,除去道法上的功夫,还会拳脚不成?或是说,她已悄然在藏书阁布下恐怖的阵法?
老道百转千回,只见苏浅浅不疾不徐掏出一支竹笛,凑在唇角。
竹笛该是新的,表面保留了原本青绿的色泽。
随着她指尖错落地压着气孔,一缕音律响起,起伏不大,仿佛是谁悠然吟唱。
说时迟那时快,银针如雨般朝着苏浅浅扎去,或许不至于要她的命,但绝对让她生不如死!
“唰——”
一道黑影似风掠过,老道惊得一哆嗦。
他还没看清那是个什么东西,那人影已立于苏浅浅跟前,银针悉数落在他身上,却像以卵击石,打了个弯,落在了他脚边。
苏浅浅收起竹笛,摩挲,摩挲,甚是满意,“果然吹笛子比唱歌效果好一些。”
老道听不懂她在嘀嘀咕咕什么,只瞧那位兄台背影过分地魁梧,披着的大氅毛绒绒的,还是妖冶的赤色……
哪家好大儿,衣着如此地放荡不羁?
这时小道士赶来,只看一眼,腿肚子就打哆嗦,“师父,就……就是他,粽子!毛粽子!”
老道有听徒儿说起苏浅浅带了个僵尸来,然而,故事结局,那只僵尸不是跑了么?
他错愕着,魏闲转过身。
青面,獠牙,黑洞洞的眼。
他娘的,还真是粽子,而且是红毛粽子!
老道多少有些见识,当下后退,后退,再后退……
“道友,晚膳真的不准备了?”苏浅浅这才掀起眼皮,红唇噙笑,笑得老道心乱如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