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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景深刚住进何锦家里的时候,曾经拿着省下的猪头肉,到胖婶儿家里换过一套碗碟。
她对胖婶儿印象不错,觉得这个长辈热情靠谱。
现在听说胖婶儿要来,她的心里微微松了一口气。
马广生却皱着眉头,不大乐意的模样。
何锦粗声催促:“咋着?让老子自证清白,还不给老子叫证人来?你咋不直接把老子关起来算球?”
“你!这是啥场合,你还脏话连篇的!”
马广生变了脸色,严肃训斥道。
陆景深不想何锦得罪公家,就悄悄拽了拽他的袖口。
何锦原本暴躁的一张脸,被拽了一下,立刻温和了几分,好似四川那边儿的变脸大戏。
马广生也看得惊讶,他不得不叫来手下的办事员,让他们把胖婶儿叫来。
胖婶儿一来,见了何锦,先有点害怕地躲远了些。这一躲,又怕得罪他,所以尴尬地笑了笑。
只是,这笑容比哭还难看。
陆景深瞧着胖婶儿这样子,哭笑不得,她柔声地安抚说:“胖婶儿您别怕,马主任问啥,您就照实说啥,成不?”
“哎,哎。”
胖婶儿连连点头。
于是马广生说了粮票的事,问胖婶儿:“何锦说,你能证明这粮票的来路,你有啥要说的。”
胖婶儿皱眉想了好一会儿,一直不出声。
陆景深心里砰砰乱跳,紧张到了极点。
这胖婶儿……不会不肯给何锦作证吧?
小媳妇儿焦急惊惶的模样,被何锦看在眼里,让他心里美滋滋的。
看,他媳妇儿多么关心他!
差不多十分钟过去,终于,胖婶儿一拍大腿,脆声说道:“我想起来了!那都是三四年前的事了,那年冬天下了场大雪,羊口坡的屋子被压塌了一半。天寒地冻,雪厚三尺,一般人根本没法在这种天气里修房子。”
“就武大疤……呃不,何锦,何锦有力气,人高大,手又巧,一连修了三十多家的房子。大伙儿没钱给他,就一家出了二三米的布票。这合起来一算呐,差不多就是一百多米,数目合得上。”
胖婶儿这话有理有据的,几年前给过何锦布票的人家,也都还在,随便问问就能打听出来。
马广生没了话,只得不情不愿地说:“既然这样,那,这里没事了,你们就都回去吧。”
何锦理都不理他,拉起陆景深的手就走。
陆景深被拽得踉跄了一下,他又连忙收回两分力气,改为稳稳地牵着她。
可怜陆景深,本想跟胖婶儿道个谢的,就这么不由分说被拖走了。
“哎,你放开我,我又不能丢了。”
出了那红砖小房,陆景深不满地挣扎起来。
何锦松了手,她揉着自己手腕,又认真瞧着他说:“人家胖婶儿大老远过来,替你证明了清白,你咋也不跟人说声辛苦?”
“哪里那么多穷讲究?”
何锦粗声粗气,无所谓地说。
陆景深却严肃地说:“这咋是穷讲究?这是礼貌好不?你有了礼貌,人家才乐意帮你。不然的话,下回你再有用得着胖婶儿的地方,人家想起你不懂礼数的样子,都不肯帮了。”
何锦配合着她的速度,大长腿迈得慢悠悠的。
他轻哼说:“不肯帮?我发了话,羊口坡还没人敢不帮呢!”
陆景深:“……”
得。
土匪气又冒出来了。
她把小嘴儿一噘,不满地说:“你还说自己不是坏人呢,老这么一副强盗嘴脸,人家咋看你,咋看咱们家?不行,你得按我说的改。”
“我!”
何锦气得直瞪眼。
这小媳妇儿也太得寸进尺了。
“你咋了你?我说话你不听吗?”
陆景深嘴上厉害,实则对着这么个黑铁塔,心里也发毛,不过强撑罢了。
另外,就是仗着何锦喜欢她。
何锦沉着脸和她对峙了一会儿,忽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大手去捏她水嫩嫩的脸蛋儿说:“小母老虎,比我娘还厉害呢,嗯?”
“哎呀,你别动手动脚!你还没答应我呢!”
陆景深扭着身子直躲。
何锦无奈地说:“媳妇儿都下命令了,我能不答应吗?听你的,以后讲那个啥……啥礼貌!”
瞧着他不情不愿的模样,陆景深忽然觉得好笑,也“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这会儿快到晌午,日头升得正高。
那灿烂的阳光,照在陆景深的笑脸上,金色的一片,迷了何锦的眼。
他看得有点晃神,干巴巴咽几下口水,才忽地攥住陆景深的手,郑重地说:“刚才在那办公室,姓马的盘问胖婶儿的时候,你的紧张我都看见了。我知道,你心里有我,替我担惊受怕。就冲这一点,以后我武大疤命都给你,啥都听你的。”
陆景深望着他诚挚的眼神,心里一阵发虚。
那会儿她是紧张不假,可更多的,是在考虑自己往后的依靠。
甚至她还想过,要是何锦真的二进宫了,她得趁着二人还没戳章扯证,赶紧去寻下一个可靠的人。
回想起这些,她觉得格外愧对何锦。
“我……”
陆景深嘴唇动了动,正想说点啥,一道声音从背后传了过来。
“武大疤,你站住!”
小两口齐刷刷回头。
陆景深看到一个三十出头的男人,穿中山装,头发整齐,面容干净,正骑着自行车向他们追来。
看那模样,也像个公家人。
男人追到面前,跨下车,气喘吁吁地先问:“武大疤,我刚看见你从马主任那出来,咋回事,你没犯事儿吧?”
何锦面对这个男人,态度要亲切很多,直接耍赖似的说:“陈管教,你这是啥话?我武大疤劳改了好几年,还能记吃不记打?你放心,我没犯事儿,不信回去问问姓马的。”
“哼,你最好给我老老实实的!”这陈管教训斥了他一句,错眼看见陆景深,又盯着她问,“这是?”
生人面前,陆景深还是不好意思,微微低下头。
何锦自豪地说:“我媳妇儿,刚娶的,叫陆景深,正要带给陈管教看呢。”
陈管教打量陆景深几眼,才点头说:“不错,一看就是个好姑娘。”很快,他又说,“小杨啊,你过来一下,我有事和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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