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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神都之繁华,大抵如若木之高不见顶。
  彼时,刘青姝第一次踏足神都,也不知该以何种身份,顿生一抹阴霾。纤指触碰到腰间的状师令牌时,阴霾才渐渐消散。
  是了,她是一个状师,为天下鸣不平的状师。
  “快看,那是武功侯夫人吧!长得真是温婉秀丽!”
  “听说武功侯夫人年轻时,也是一个名动神都的美人呢。”
  “也?武功侯夫人已经生得这般好看了,还有人能够和她媲美?”
  “这可难说,犹说女帝年轻时也是神都一绝,只可惜美人迟暮,未得有幸见到牡丹花开得最好的时刻。”
  只见一队人马簇拥着一辆马车,马车行驶得平稳,车轮锱重,华盖映红。
  不见马车里的人长相如何,便是听那名字也知是一个大美人。
  “听说武功侯夫人名唤刘渔,秋娘抚弦渔娘娇,真想看看她长什么样子啊!”
  刘青姝听了一会儿,刹那风起时,掀开车帘一角,才叫人堪堪见了真容。
  那是一张秀美至极的鹅蛋脸,云纹腻理,娇娥若月。也难怪武功侯会给自己的女儿取名为武月了。
  想来是因武功侯夫人之故。
  “要说美人啊,李中郎将的妻子也得提上一嘴,只是这美人原是扬州瘦马,得幸叫中郎将给看上了,才脱了奴籍。”
  李中郎将?
  坊市都传李中郎将遭人暗害,凶手乃是其得意门生——温灼鱼。
  “要说这李中郎将,也着实倒霉,竟然碰上了这样的门生!”
  “这样忘恩负义的门生,谁人敢要啊!亏得还是一个金吾卫!我呸,真是神都之耻!”
  刘青姝听得心里犯了痒,这几个人没有切实的证据,竟然在背后如此说道温灼鱼。
  她清了清嗓子:“嗯嗯,这位大兄弟,我看你印堂发黑,想来是,哎,你还是回去看一看吧,兴许能吃上一口热乎的饭菜。”
  “莫名其妙!”
  下一瞬,刘青姝将几个人打了一拳,牙掉了,这会儿,真吃不上一口热乎的饭菜,几人将此事闹到了公堂之上。
  神都的公堂比淮南县的公堂看起来更加恢宏,连旁听的座椅用的也是上好的红木,更遑论知府坐的位置上是何等风光了。
  “堂下女子,你为何要打这三个无辜的路人?”
  刘青姝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大人,不是我不懂事,而是这三个人不听劝啊,我算出来他们即将有血光之灾,可是他们不信,我只好证明给他们看了。”
  被打的三名男子控诉:“你胡说,分明是你胡说八道,上来就是一拳,牙都掉了!”
  知府有些头大,真当他这里是想来就来的地方啊!
  “本官判这位姑娘赔付十两银子,此案就算终结。”
  身为神都知府,每日他判决的案子数不胜数,有的匆匆了结,有的搁置一旁。
  “不行,怎么说也得二十两!”
  知府急道:“人家是姑娘,还二十两,合适吗?”
  刘青姝拿出了一锭黄金。
  “给。”
  四个人顿时吓傻了。
  “大侠,要不,你再打我一下吧,别打死就行!”
  知府还是第一次见有人上门讨打的,不过,十两黄金啊,他自己都心动了。
  此事,就算结案了。
  知府还是第一次看见如此财大气粗的打人者,要不是这一身官服在身,他也想去讨要一顿打。
  刘青姝忽然亮出了自己的状师令,那是一枚黑色的状师令牌,她当着众多衙役的面和知府聊起了天。
  黑令状师令牌,只能是为县官之下的人鸣不平,多是商人农人一类人。
  阮吉安微微发福的身子抖动了一下,道:“四十九枚黑令,竟然有一枚在你的手中!”
  黑令稀奇在于量少,而持黑令的女子更是万里挑一。
  “运气好点罢了。”
  “可本府可不是普通官阶。”
  “草民知道,草民就是想问问瘦马嫁了达官贵人,是平民,还是贵人?”
  阮知府道:“即便是脱离了奴籍,朝廷也不认可瘦马为贵,自然是平民。”
  只不过比普通的平民要有权势一些。
  刘青姝道:“如此甚好,大人,我要为李中郎将的夫人安氏鸣不平。”
  阮吉安微微顿首,两撇胡子往上翘了一下。
  李中郎将身死金吾卫内庭之中,嫌犯是为温灼鱼,这姑娘应该同温灼鱼不相识,那应该就是为了安氏。
  按说安氏这些年循规蹈矩,鲜有出格之举,李中郎将更是对自己的夫人呵护有加,连女红都不让她碰,身为同僚的他自然也知道这些爱妻事迹,还每每同自己的妻子提说,说李中郎将枉为中郎将,半分男子气概都没有。
  阮夫人却觉得李中郎将铁骨柔情,二人因分歧至今分房而居,谁也不肯低下头软说半句。
  如今,一个打破冰桎的机会摆在他的面前。
  “你真要为那安氏鸣不平?”
  若是安氏有不平之气,那便说明李中郎将爱妻之举,实为月盈则亏,他家里那位也没理由不搭理他。
  “是。”刘青姝计谋得逞,嘴角浮现一丝笑意。
  李中郎将的案子,她只能从安氏身上下手,作为她查案的合理借口。
  “好,那本官限你三日之内将安氏的冤屈诉来。”
  拍案一下,此事就算是告了一段落。
  有了知府的口头令,她找安氏也有了一个借口。
  温灼鱼那性子,怎么会查案呢。
  还好有她在,不会让人白白欺负了温灼鱼。
  这几日不曾见过温灼鱼,想来是被通缉了,不好出来行动吧。
  刘青姝哀叹一声:“哎。”
  白布缠门,金元宝的纸钱残留在地上。
  李中郎将家不大,一处庭院作为练武之地,还有一处小池,池中的金鱼察觉到有人来,躲到了浮萍下,身子翕动回看了一下,躲得更深了。
  除了主房外,还有四个厢房,仆人若干。
  “你找谁?”
  “我刚从官府过来,来找你们家夫人。”
  婢女小冬以为刘青姝是官府中人,道:“我家夫人刚沐浴,此刻正在佛堂前抄录祷词。”
  刚死了丈夫,还沐浴?
  “你家夫人经常沐浴吗?”
  小冬老实回道:“老爷在时,夫人要沐浴上三次,老爷不在了,夫人今日只沐浴一次,想来是悲伤过度。”
  寻常人家,入了秋冬,不一定拥有每日沐浴的习惯,这安氏竟然喜欢沐浴?
  “你家老爷生前一定很爱你家夫人吧。”
  “那是自然,原先朝廷给中郎将一座大宅子,老爷将大宅子给卖了,买来的钱替夫人赎了清白身……”说到这里,小冬住了嘴。
  夫人最忌讳的事情便是他人提及她的出身,尤其是“瘦马”“清白”等词汇。
  “我只是随便问问。”
  听起来,这个安氏并没有什么不平之气。
  既然没有不平之气,那么从安氏身上入手,是不是太过于草率了些?
  李中郎将的家仆婢女们,对他似乎没有什么怨言,这可就有点棘手了。
  虽然胜算不大,但刘青姝还是打算先见到安氏再决定要不要换一个人选。
  透过纱窗,可以看见一个美人正娴静地抄录,她梳着飞仙髻,身穿一件鹅黄色的锦衣,眉上未点花钿,小脸儿素净如菩提。
  等入了屋子,刘青姝闻到一股若有若无的乳香,又和其他母乳香不一样。
  “夫人,府尹来人了。”
  安氏微微抬眸,然后放下了手中的毛笔,道:“明白了。”
  安氏缓缓走出来,身姿如燕,她一出来,乳香更甚。
  这乳香竟是从安氏的身上散发出来的。
  “让姑娘见笑了。”
  安氏福了福身子,她说话的声音很是轻柔,光是这声音已经让不少男子欲罢不能了,更遑论那姣好的身姿。
  “夫人今年年芳几许?”
  “一月前,刚过而立,说起来,夫君大了袅袅十岁,如今夫君惨遭毒手,我这心里委实不安。”
  安氏泪眼婆娑地看着刘青姝:“可是那歹人抓到了?”
  “夫人,您别激动,我此番前来,只是想给中郎将烧一柱香,聊表心意,感谢他那么多年来一直守望神都,他是大英雄!”
  安氏身子止不住发颤,轻咬了一下唇瓣。
  “可我不想他当这个大英雄,我宁可他只是我夫……”
  窗外正稀稀落落下起了雨,打落了一朵半残的墨菊。
  刘青姝明白今日怕是问不出来什么东西了。
  “那在下就不叨扰夫人了。”
  李中郎将和夫人真是恩爱有加。
  可凶手到底是谁呢。
  李中郎将在金吾卫的办公之地被暗杀,最有嫌疑之人便是金吾卫里的人,可金吾卫里除了嫌疑人温灼鱼,其他人她也接触不到,又如何为温灼鱼洗清冤屈?
  温灼鱼待她确实不错,这般好男儿世间罕见,罕见的人若不犯事当个瓷罐看看也是一种趣事。
  “我身子不佳,不送了。”
  刘青姝明白失去丈夫对安氏意味着什么,也不多说什么。
  “告辞。”
  走出李府没多久,刘青姝便看见了谢芳沁和谢方书。
  谢方书一看见她便摇着尾巴跑过来,蹭了蹭刘青姝的靴子。
  “谢方书,你怎么会在这里?”刘青姝揪了揪谢方书的耳朵。
  一道娇蛮的声音传过来。
  “吼,谢方书,你绿̶这个叛徒,我才是你的主人呢!”
  谢方书叫了两声,似乎是表述自己的不满:“汪汪!”
  淮南县离神都不远,只是还未到朝觐的日子,谢芳沁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县主,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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