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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渐过,一来二去,林稹亭和席玫在微信聊熟了。
这一天,席玫问林稹亭有无男朋友。
林稹亭回复没有。
席玫问她怎么不再找一个,是不是心里有人?
林稹亭说,是有人,但死了。
席玫虽然知道自己不该问,但还是有点好奇:什么时候死的?
她还有半句话没说,时间长了就放下吧。
林稹亭回答了一个年份。
席玫怔怔地看着这个年份,四年前。
这个年份对席玫来说也是个很重要的年份,这一年她和李景深结婚。
……
席玫对在林稹亭这里订的草莓红丝绒蛋糕赞不绝口,她也想学,报名这周日的蛋糕DIY课程。
席玫这周日要来上课,林稹亭出于某种防备又自保的心理,这天出门采购的时候,在小区外的花店买了一扎茉莉,顺便问店员要了张贺卡。
之所以买茉莉,是因为自编自导自演,她这位‘导演’不想花费太多成本,茉莉既便宜又耐放。
这周日,成人蛋糕DIY课程是做红丝绒裸蛋糕,草莓不当季,换成了蓝莓和芒果。
南市疫情反复,又严峻起来,这周日课程只得席玫一人。
林稹亭在厨房洗水果,身后的席玫在调试奶油,两人聊天,从奶油的糖度说到男人。
席玫的语气状似抱怨,“稹亭,你的奶油这么好这么甜,是用哪个牌子的?我上次订的红丝绒,吃完了亲老李,他不知怎么冒出一句奶油没我的嘴甜,你说他这算不算土味情话?”
席玫装作不经意说出这话,实际整个人心脏都提起来,默默观察林稹亭的反应,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怎么突然对林稹亭生出敌意?
不知是她的孕期荷尔蒙作祟,把她弄得‘雌竞’,还是她只是想为自己‘雌竞’找个借口。
席玫内心为自己开脱,要是你家附近突然冒出位校友,和你们夫妇相处的还行,既漂亮又单身,你有一天在阳台洗衣服,偶一抬头发现她家正好能看见你家大半的阳台;而且她说她心里有人,死在了四年前;还有她最近装扮也变了,变得不可言传的微妙、性感起来……这时,你又怀孕了,肚子渐渐丰隆起来,是个人都会开始安全感流失,变得不安。
席玫观察着林稹亭,她的神情自若,听她说完,露出不入流的表情,感慨了一句,“男人呐~”
林稹亭的表情切换自如,没有任何停滞或是卡顿。
经过这出,席玫暗暗有些失落,她活成了自己最讨厌的人,好好的搞什么雌竞?
她的眼里李景深算香饽饽,人家眼里他就一普男。
席玫做出的成品芒果蓝莓红丝绒裸蛋糕很精致,林稹亭内心对她的盛赞只有加没有减。
林稹亭去拿包装盒,她真心实意,“席玫,你以后能卖甜点谋生了。”
席玫这是第一次做蛋糕,没想到效果这么好,她很有成就感,“我觉得秘诀是手稳。”
她拿出手机,给这次作品拍照。
大理石的料理台,气孔松软的红丝绒裸蛋糕,蛋糕的顶面是淌着甜汁的金黄芒果肉和蓝扑扑的蓝莓。
席玫正拍照,一旁的林稹亭提了一句,诶,这背景有点空。
说完,她把沙发茶几上装着茉莉花的花瓶拿了过来,让席玫搭着拍。
席玫在手机镜头里注意到茉莉花的绿叶里别着一张贺卡,她起了心思,把贺卡抽出来,上面是一句情话,落款是陈。
席玫拿着贺卡问林缜亭,“你有男友了?”
林稹亭像是才注意到自己的恋情‘曝光’,她接过贺卡收进抽屉里,露出演练过的甜蜜笑容,只是笑意未达眼底,“……快有了。”
她嘴角上翘,似心尖蘸了蜜,“要是有好消息,就请你吃饭。”
席玫心想,怪不得她最近穿衣风格变了不少。
经过这出,席玫知道林稹亭有对象了,是她多思了,她果真雌竞了。
经过这出,林稹亭暗暗松了口气,没人追她,茉莉是她买的,贺卡的陈根本不存在,一切都是她故意的,就为了让席玫看见。
她不想让席玫知道她一直爱着李景深,这种秘密应该烂在肚子里,不见天光,慢慢腐烂。
席玫把DIY的蛋糕带回家,晚餐后切了一块给李景深尝尝。
客厅里,他们夫妇闲聊,席玫说起下周要去孕检,又说起今天去做蛋糕,说着说着说到林稹亭,说她有男友了,人家送她茉莉。
李景深正拿着遥控调电视,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听席玫提起林稹亭,他脑海里浮现出那晚她哭花的脸,深红的嘴唇和揩过界的口红,不过,只浮现一秒,他注意到墙上挂钟的时间,“对了,今晚有球赛直播。”
说着话呢,席玫埋怨起李景深,“你送我红玫瑰黄玫瑰多少次?总不记得我爱的是百合。”
李景深专注在球赛上,随手拿着叉子叉蛋糕吃,他为自己开脱,“你名字里有玫。我下次改。”
席玫看他全副精神都在球赛上,失了谈兴,倚着靠背玩起手机,中途时不时把放在自己腿上摸的大掌撇下去,“别碰我。”
球赛中途的广告间隙,李景深才来哄她,把席玫拖进怀里,她挣扎,他硬揽着她不放,“又闹什么?”
他亲她的发顶,“下周哪一天孕检,我提前请假。”
席玫摇头,“不用,才几周,我自己去。”他平均下来日薪多少,没必要请假。
医学上有种方法叫“安慰剂效应”,即当你默念一百遍你很饱以后,你就会感觉自己没有那么饿了。
林稹亭决定试试,她决心在心里反复默念千次万次:我不认识李景深,我不爱李景深。
每周四,cococity的日料店有九折活动,这家店环境优越,材料上乘,林稹亭的小团伙常在这里聚餐。
今晚也是,服务员周到地往杯里倒清酒的时候,林稹亭有个朋友说今天上班的时候,有个同事突然在工位上爆哭,说自己的男友提了分手。恰巧她的领导经过,那这事警告大家说都要引以为戒,这就是为什么我们在上班的时候不要看手机。
这个故事的反转惹得众人停顿一秒,随后哭笑不得,有人笑得一口白牙,“这是不是所谓‘重点错’?”
有人举例,“就像每周四,麦当劳的服务员接了不少电话后气急败坏,‘我们这里是麦当劳,没有疯狂星期四!’”
有人总结,“世上总有人这样,莫名其妙地搞错重点。”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林稹亭戳着盘里切好的水蜜桃往嘴里送,她无聊,随手把手机解锁,跳入眼帘的就是她今天在手机备忘录里记录的——我不认识李景深,我不爱李景深。
要是按‘搞错重点’来,她的备忘录就应该是——我和李景深在一起了,他爱我爱得发疯,不过这一切都是在梦里。
林稹亭想着想着,被自己的想法逗笑。
……
周五,这天对席玫来说是人生的至暗时刻,她手里刚刚拿到的南山区人民医院检验报告上写——反复扫查未见明显原始心管搏动、类胚芽内未见血流信号。
这些字眼触目惊心。
换言之,席玫这一胎胎停了,必须马上做手术取出。
她和李景深的上一胎也是这样。
拿着检验报告的席玫骤失浑身力气,她扶着走廊的墙,脱力时蹲下来,泪水从眼眶里喷涌而出。
席玫蹲在医院走廊哭得肩膀颤抖,痛苦到心脏像是被撕碎,来往的行人避开她,像是不停的流水冲过一小块坚硬的礁石。
第二胎胎停不是席玫的问题,不是李景深的问题,两个人的身体都没有问题,可是第二胎胎停就这么发生了……
李景深和席玫结婚四年,算是迈入知道‘婚姻是什么’的门槛,就像无数对的夫妻,吵架一般分为如下步骤:
1、 出现一定会大吵一架的某事的苗头
2、 彼此克制,不想狂轰滥炸情绪,压抑着自己
3、 听了家里长辈有哲理的话后的稍稍平息
4、 平静下来后再次相处的和平悠闲(简称回光返照)
5、 再到某次小摩擦后的爆发,把之前压抑的事情拿出来再次争吵(简称翻旧账)
6、 最后是二人深谈后的和好。
席玫因为做手术向公司申假,住院五天。
李景深请假,在医院伺候她。
因为病房紧俏,是双人间,是公共场合,两人没有吵架,席玫内心憋着气,对李景深很是冷淡。
这是处在吵架步骤的第二阶段,两人彼此还算克制,不狂轰滥炸情绪,只是强压着自己。
期间,席玫的父母、李景深的父母来病房看过她,她妈妈还是那套‘这是女人必须要经历’的过来人说辞,她婆婆不敢当她的面长吁短叹,宽慰了席玫几句,让小两口生活作息规律一些,让李景深少玩游戏少喝酒,又让二人工作不要太拼。
婆婆走后,席玫在自己的枕头下发现了一根100g的金条。
席玫决心朝前看,忘记不开心的事,李景深也向她保证,他会好好对他,做个她心目中的好丈夫。
他还向她表白,说他爱她,两人要做一辈子夫妻,这是处在吵架步骤的第三阶段,听了双方家长后的稍稍平息。
席玫做完清宫手术后回家,夫妇的生活重归平静。
李景深知道席玫的不易,知道她两次进入手术室前的眼泪,他作为一个男人已然被他妻子凄楚的眼泪压垮。
这段时间,李景深对席玫无所不用其极地好,做饭买菜、家务全包,每晚打水给她洗脚按摩,把她之前看中放进购物车但没买的钻表买了,还买了她喜欢的歌手的演唱会门票。
席玫一一接受,晚上李景深给她洗脚的时候,她深深望着他,结婚四年,她现在还能因为期待他的触碰而感到微微的兴奋和紧张。
和他在一起的每时每刻,都像是和他恋爱的时候。
席玫决心忘记不快的事情,和李景深好好过日子,她爱他,她也知道他爱她。
在这片恩爱的补偿的平静海面下,李景深的温情和体贴始终覆盖不住席玫的哀伤,就像拿创可贴去贴龟裂的巨大伤口,暂时盖得住,长时间了还是不行。
这为数七八天的温情甜蜜时光,叫做回光返照。
这是每对情侣彻底分手前都会有的,叫做回光返照,那段时间彼此浓情蜜意,暗自下决心为对方改变、妥协一些事情,结果好不到几天,终究自己看清自己、看清对方,知道某些事情发生就是发生了,无从改变,随后彻底be。
BE这一天,是工作日的清晨。
早起的席玫收拾好行李,准备好二人早餐,餐桌上,面容憔悴的她对李景深说,她向公司申请停职,又说到前几天她去看了心理咨询的结果,医生说她两次胎停后崩溃抑郁,她想离开一段时间,去找她爸。
席玫父亲是南洋理工学院的化学分析教授,换言之,她想出国散心一段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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