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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天放学后,去壶中天古董店混一顿晚饭,已经成为杜浅浅这个南天银行冗务部工作人员自定义的——工作餐。即将进店时,她差点撞到前面的靳天泽。因为,他突然停住了。
刚想质问,却看到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古董店里正传出南天银行冗务部主管——费思诚的声音。说是主管,其实他也就是跟杜浅浅一样大的高中生而已。只不过前世曾修仙的他,总比他们多了几分法力。也就順理成章地成了这个天界南天银行下设人间寻珍宝的部门主管。
要说遇到费思诚正在忽悠顾客,也不是第一回了。不过,杜浅浅还是相信,既然靳天泽这样做,总归是有理由的。
从壶中天那古色古香的窗格缝隙间望过去,费思诚正穿着那身清雅的长衫,向顾客推荐青花瓷瓶。不得不说,只要是营业需要,费思诚的声音之清润,话语之动人,总能让你情不自禁就大掏腰包。
“这可是最好的元青花官窑,这样的缠枝牡丹纹,真是一笔一画精雕细琢,只有古人才有这样的凝神静气的心思……”
此时,正在接受费思诚这高水平蛊惑的,是个飘着明晃晃金发的老外。就连行家都能唬得一愣一愣的费思诚,此等番邦肥羊,他还不手脚麻利的宰个痛快?
“元青花?官窑的?”这个老外的汉语倒真不错,流畅得很。
费思诚保持着春风拂来的浅笑,点头。
“这分明就是明朝时候民窑仿制的元青花,青料、釉色、器形跟真正的元青花是大相径庭,你却骗我说是正宗的元青花。不知道是何道理啊?”金发老外说着,居然还抽出一把折扇,“啪”的展开,徐徐的扇起凉风来。
从扇子展开起,室内的气氛顿时就变了。
瞬间,费思诚的脸上就飞速的流转过了震惊、激动、隐忍、忧虑等多种神情。
“逍遥游”,耳边突然传来了靳天泽的声音。杜浅浅这才注意到,他说的,正是那把扇子上题写的字。
靳天泽的声音惊动了费思诚,他忙叫:“你们快进来。”
一进门,费思诚就毕恭毕敬地对着那个金发青年拱手施礼道:“南天银行冗务部全体成员,拜见游巡神官大人。”
咦?!这个外国人竟是天上的神仙?
他那金色的发丝间荡漾的碧色眼波犹如江南春水,遥远记忆中唐诗的氛围突然就在他的周身晕染开来。明明是金发碧眼的外国人模样,可那种气韵风度,却已经明明白白的昭示着五千年文明古国的风骨了。虽然他与平时认知中的神仙那种仙风道骨的姿态大不一样,可这份气度,当真是只有天上才有啊。
面对杜浅浅如此好奇的目光,他不仅没有生气,反而微微一笑道:“你叫我温良就好。”
这位神仙叫‘温良’啊,真是看起来就温柔又善良。杜浅浅投向他的目光,更加多了几分好感。
“神官大人您此次下界,不知道是什么行程安排?如有可以效劳之处,我等定当竭尽所能。”见他神色和缓了,费思诚也不失时机地插话。
“你?”温良讽刺的一笑:“你没把破烂当古董卖给我就不错了!”
费思诚的脸上迅速地掠过一抹尴尬,他扯了扯嘴角:“我等肉眼凡胎,无法鉴别真伪也是情有可原。”
“既然无法鉴别真伪,我刚才问你是否真正元青花的时候,你为何那么肯定?”温良目光炯炯地盯着费思诚,不给他一丝推脱的机会。
眼见费思诚无言以对,温良“啪”地收起折扇道:“还以为过了几百年,你会有些长进,原来还是跟当初一样!”
在听到‘跟当初一样’这五个字的时候,费思诚的脸色顿时巨变。
温良对他的反应视而不见:“本神从来没有后悔过当初的决定!”
“什么当初的决定!就因为你,我才无法位列仙班!”费思诚的怒吼声在壶中天的屋檐下回荡。杜浅浅瞪大了双眼,她还是头一次看到风度完美的费思诚如此失态。
只是,费思诚的咆哮温良只当是清风拂面,他口气依然平静无波:“当初的你天赋异禀,确实是难得的有仙缘之人。可是你自负聪明喜欢投机取巧,法术稍有小成就四处招摇。你在仙翁面前却说是为了积德行善。你以为能瞒骗过去,却不知道我游巡神官专在人间行走,你的所作所为我看得最清楚。所以才参了你一本,让你无法成仙,你这等浮躁虚伪个性,若是成仙,只会更加祸害!”
费思诚冷哼一声:“怎么,这过了几百年,你又来想给我找茬了吗?”
“忘了告诉你,本神官是天庭特派的冗务部年终检查特使,审核你们的工作状况的。如果有人想弄虚作假,那可要想想能不能骗过我这双法眼。”
“怎么会?上面明明没有通知……”
“是我主动要求要做的,至于通知嘛,我想已经在那宝葫芦里了。”温良话音未落,费思诚已经冲到了后堂。
等到费思诚再度出现在前厅的时候,杜浅浅觉得他笑得从来没这么那看过,只听他低声道:“恭迎检查特使大驾……”
(2)快去救冬至大人!
吃罢晚饭,温良笑眯眯道:“说吧,前一段的工作情况。”
杜浅浅和靳天泽对望,这个问题明显应该费思诚回答。毕竟他是冗务部主管。
一时间,连敖湃都眨巴着大眼睛望着费思诚。这条不长进的龙,现在是白天在杜浅浅连帽衫的帽子里躲着打盹,放学就跟着过来混饭,日子过得不ᴊsɢ知道有多么逍遥。此时听到这个所谓‘前段工作情况’,知道跟自己有关,难得也关心起来。
沉默。
当沉默持续的时间都让杜浅浅觉得有必要解释一下的时候,费思诚终于开口:“从冗务部建部以来,我们一共完成了三件上级指派的任务。收回聚宝盆、寻到雨珠和冥王古琴。”
“是吗?听起来的确不错啊。”温良只要说话的对象是费思诚,口气就变得分外尖刻。
“聚宝盆……”温良轻叹:“聚宝盆之灵是靳天泽,就坐在这儿,你以为那些碎片真算是聚宝盆?”
“……”
“还有雨珠,好像还在那个喷泉里吧。你居然说回收了。把力量那么不稳的雨珠还放在那里,你不怕出纰漏吗?”
“雨珠有敖湃帮忙镇守,不会有事的。”费思诚硬邦邦的回答。
“说到敖湃……”温良的脸上浮现出难以捉摸的笑容:“你擅自同意敖湃破坏冥王琴的龙龈,让冥王琴灵气尽散,变成了一把寻常古琴,又该当何罪?”
费思诚的脸色一片暗沉:“此事我早已经上报天庭了,上面也批复说并无不妥。”
“并无不妥……”温良玩味地一笑:“该说你治下的冗务部是一事无成才对吧?”
这话就实在是太不讲道理了点,杜浅浅都忍不住开口:“不是的,费思诚他很努力在回收天界珍宝的,只是……每件东西都……”情况太复杂,杜浅浅一时竟不知道怎么解释,靳天泽却接上了她的话茬:“事出有因,情有可原。”
就连敖湃也赶紧跟着点头:“嗯嗯嗯。”
温良一脸无奈地看着他们:“想不到你们两个倒肯帮他说话。可惜,他在每次上交天庭的报告里,可没说你们什么好话啊。”
“呃?”
费思诚顿时急了:“不要听他胡说!”
“‘杜浅浅是劳而无功,靳天泽是……心不在焉。’这些话难道不是你写的吗?若是你还要抵赖,我这就上天去拿了报告来跟你对质,不知那时,你可有现在这份否认的气势?”温良的折扇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已经扇起来。只是,那折扇上的字却突然变了,原本的‘逍遥游’三个字,变成了一个大字“诚”。
面对着杜浅浅和靳天泽探询的目光,费思诚不自然地移开了视线。
他,真的是这样评价我们的工作的。杜浅浅已经看清了答案。
沉默,顿时倾泻在了这曾经被大家的欢声笑语笼罩的壶中天后堂。
“饭也吃了,天色也晚了,我们就先走吧。”靳天泽拉着杜浅浅就往外走。
“你们……”费思诚的声音响起,等到杜浅浅回头的时候,他却什么也没能说出来。
在走出壶中天大门的时候,杜浅浅真的觉得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凉意。虽然一直以来也没给冗务部帮上什么忙,可杜浅浅自认是竭尽全力了的。她也相信自己的这份心意费思诚是看到了的,可是没想到……他在报告书上,是那样写的。就算自己真的是劳而无功吧,可是,对他这样的写法,似乎还是无法接受。
到底……还要不要再来这里呢?她望着靳天泽,在对方的眼中,也感觉到了同样的矛盾。
不到半小时,他们急匆匆地赶回了壶中天。因为,他们发现了一只受伤的天鹅!
不等他们开口,费思诚已经接过受伤的天鹅,施展法术。待到一段咒文念完,那只天鹅身上的伤口已经愈合。
终于,天鹅的脖子动了动,终于睁开了双眼。
它挣扎着,修长的脖颈竭力的昂起来,只听它说道:“快去救……冬至大人!”
它话音未落,温良已经箭一般地冲了过来,握紧了天鹅的翅膀追问道:“你说什么?!”
“我等接引冬至大人下巡,谁知道……途中我突然被人射杀……我就这样一头栽下来,我是群里的头鸟,我一受伤,飞行的阵容顿时就乱了……然后就听到后面一声惊叫……冬至大人就……不知道怎么了!”
(3)帮倒忙第一名!
一年有二十四节气,而天界也有相应的二十四位节气神祇在相应的时间段在人间巡游。有的节气神祇是由风送来,而有的节气神祇,则是跟这位冬至大人一样,乘着候鸟的翅膀,完成在人间的由南至北或者是由北至南的巡游。负责接引神祇巡游的候鸟都是素有修行的鸟中神使。而这样因为神使受伤,导致节气神祇下落不明的事情,还真是头一回!
“节气神祇冬至失踪,虽然这本不是你们冗务部分内的事情,可是……”温良盯着费思诚,若有所思的把话语停在了关节处。
“大人你看我不顺眼,我只怕是多做多错。说不定回头你又给我不知道记上一笔什么欲加之罪。”费思诚抬头望着天花板。
“好吧,如果你能顺利地找到冬至,我就既往不咎。”温良沉吟半晌后,终于开口。
“好!”费思诚的双眸顿时亮了起来:“冬至大人是何样貌?”
“冬至一向深居简出,我对他只是略知道些传闻而已。”
“传闻?”
温良皱眉:“听说他这个人爱睡懒觉,很有点迷糊。说不定现在正在哪里迷路呢。”
看看外头已经华灯初上,再看看已经拿出了水晶罗盘感应的费思诚。杜浅浅倒有点不知道该不该提回家的事情了。
温良反应极快,立刻挥着手道:“时辰不早了,你还是赶紧回家吧。”
走在回家的路上,杜浅浅和靳天泽的脚步不知不觉都没有了之前的矛盾纠结。因为,刚才发现了那只重伤的天鹅后,他们最先想到的,不是去找兽医,而是去壶中天,找费思诚。他,的确是他们当中法力最强,能力最卓越的一个。如果他觉得是自己承担了大部分的工作,觉得其他人是‘劳而无功、心不在焉’。似乎,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的事实……
“明天,我还是会去壶中天。”杜浅浅说出了自己的决定。
靳天泽什么也没有说,只是给了她一个肯定的笑容。
与靳天泽分开后,杜浅浅走到了自己家附近。突然,只见远处已经呼啦啦的冲出来一大群流浪犬!它们正在追逐猎物——一只兔子!
杜浅浅还没回过神来,这只慌不择路的兔子已经一头冲进了她的怀里!
那种温热的毛绒触感让杜浅浅鼻子痒痒的,可眼前这被流浪犬围攻的形势却是刻不容缓!怎么办?靳天泽刚跟她在上一个路口分开了。
突然,从耳边传来了低沉的怒吼声!转眼,那些流浪犬就全都逃得干干净净。
回过头去,原来是敖湃发出的龙吟声,震慑住了流浪犬。想不到这懒洋洋的家伙,这时候倒是威震八方。杜浅浅顿时松了一口气。
谢过敖湃后,杜浅浅找了个草丛,准备把这只兔子放下来。可却没想到,这只洁白的垂耳兔却一动不动的,紧贴着她的肩膀。‘难道它打算把我当主人了?’就这样,她抱着兔子,走进了家门。
第二天放学后,杜浅浅走进壶中天的时候,看到的却是温良穿着平时费思诚穿的那件长衫,正在做平时费思诚做的那种……“推销”?
姑且不说他那金发碧眼的造型跟长衫是何等的不协调了,听听他在说什么,只怕费思诚当场就要昏厥。
“这个青花其实是民窑的,而且算不上什么精品,就不用买了。”
“这个玉钩其实是青海玉,根本不是和田玉,虽然雕工精细,可是没年头,没什么价值。”
“唐三彩其实是明器,你买回去真的不怕吗?”
把客人们全都脸色绿绿地打发走后,温良终于长舒一口气,得意洋洋地展开折扇道:“今天一样东西也没卖掉,心情真好啊。”
杜浅浅和靳天泽对望了一眼,心想:“您到底是跟费思诚有着怎样的深仇大恨,才非要如此不遗余力地破坏他的买卖啊……”
这边他们的嘀咕还没完,就只听到费思诚的声音从店外传来:“就是这里,您进来吧。”
从店堂外走进来的,是一个白衣飘飘的年轻人。如果忽略掉他手里正在吃的冰激凌与一身洁白古服极端不协调的话,他还真是有一股仙风道骨的气质。
“冬至大人!终于找到你了。”那只天鹅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扑进了他的怀里。
“果然没错,他就是冬至大人!”费思诚的双眼放着光:“我用水晶罗盘找到了灵气最充沛的所在,果然就发现了他。”说着,他还不忘丢给温良一个不动声色的挑衅眼神:“听起来好像挺难,其实神仙下凡,犹如高山点灯,目标可是非常明显的。”
“你怎么能确认,你找到的一定没错呢?”
“都到这时候了,你还想抵赖?护送冬至大人巡游的天鹅神使都已经当面指认了这就是大人真身。我知道,要温良大人你承认我能干是有点ᴊsɢ困难……”
“哼”
“大人你不想理我也无所谓,我只希望大人你记得你当初的承诺,‘既往不咎’。”
温良脸色一沉:“我素来言出必行,你大可放心。”
费思诚立刻拱手:“我等恭送温良大人大驾。”
在杜浅浅看来,费思诚脸上的笑容已经维持到了临界状态,如果温良再多待一秒,他都很可能会陷入暴走。
可是……
温良气定神闲:“什么时候,我下界巡游的时间,由你来定了?”
“呃?”费思诚深呼吸:“你刚才不是说既往不咎吗?”
“我的确说既往不咎,可我没说此行已经结束了啊。”温良那把十分欠扁的扇子又扇了起来。
费思诚的嘴角有一点抽搐。杜浅浅已经感觉到屋子里的低气压越来越明显,正当她严肃的考虑要不要立刻撤离以策安全的时候,“啪”的一声,冰激凌掉到了地上。
“啊!我的冰激凌……”从刚才起就一直被大家忽略的冬至,满脸惋惜地望着地面上那白白的一团。他那双水分充足的大眼睛眼巴巴地盯着地面,就差没有难过得哭出来了。这种表情……这种行为……怎么好像……
“冬至大人,你怎么了?”天鹅的叫声比谁都响。
“看起来他不光是失去了记忆,连行为方式都……退化了?”温良迟疑了半天,总算没有说出“弱智”这样的词。
“什么?”费思诚瞬间石化了。
不过,温良立刻从眼前的形势中找到了自己留下来的另一个理由:“你们看,他都这样了,我怎么可以就这样离开?我就勉为其难的继续待在人间,待到一切尘埃落定,再回天庭复命吧。”
说着,他朝靳天泽眨眨眼睛:“你买了菜来?好,今天就让我来下厨吧。”
望望一脸茫然地抱着天鹅的冬至,再看看接过靳天泽手里的菜的温良,杜浅浅谨慎的决定,还是暂时不要去观察费思诚的脸色,比较好。
(4)见怪不怪
杜浅浅抱着一棵白菜往家走,还有只饿着的垂耳兔在等着她带吃的回去呢。
“别想那么多了啦,冬至节气马上就要到了,那时候冬至大人就会离开,温良就没了继续留下来的理由。一切也就顺理成章的结束了啦。”敖湃打着哈欠,解释给她听。
看看敖湃,杜浅浅想起了那只天鹅:“既然它是护送冬至的神使,应该也是能化作人形的吧?”
见敖湃没回答,杜浅浅忍不住开始幻想……“温良很帅,冬至大人虽然迷迷糊糊的,可也是天人之姿,不知道……天鹅……”
“噗”的一声,那个一直趴在她帽子里的敖湃居然化作一道流光,飞了出来,站在了她的面前!而且,居然是——人形。虽然早就看到过他的人形姿态,可此时再次看到,还真是惊喜。只见敖湃的脸色有点不满:“神仙什么的,或许我是比不上,但是要说修炼后化的人形,普天下就没有那个族群敢跟我们龙族比的!天鹅?那种扁毛水禽化出的人形连孔雀都比不过,更别提跟我正宗东海龙族相提并论了!”
还没等杜浅浅反应过来他这番话的含义,敖湃就又坚持不住恢复了原本小小的龙形。
总算是明白过来的杜浅浅用力地把笑声憋回肚子里,原来……敖湃是在嫉妒呢……哈哈哈!
等到回到家,那只洁白的垂耳兔早就迫不及待地扑了过来,圆溜溜的大眼睛期待地望着杜浅浅。
杜浅浅把白菜拿出来,放在了它的面前。谁知道,它居然只是看了看,连一口都没咬。
兔子不是最爱吃白菜的吗?杜浅浅左看右看,觉得这确实是只兔子。
她敲敲它的小脑门:“不许挑食,快吃。”
说完,她就扑过去对付自己的作业了。当然,她没忘了把靳天泽给敖湃的小点心放在桌子上,等它泡完井水回来当消夜吃。
等到杜浅浅完成了不知道第几本作业后,一种窸窸窣窣的咔嚓声终于钻进了她的耳朵。她回过头去,却看到了,那只兔子居然不知道什么时候蹦上了桌子,正在吃敖湃最喜欢的小曲奇。
已经被无数诡异事件锻炼得无比强大的杜浅浅的神经,在惊诧过后,决定保持沉默。反正……敖湃吃过晚饭了。而这只兔子,还什么也没吃呢。
次日,在经历了上学和放学路上都得费尽口舌给敖湃解释那些饼干不是她吃的,而是兔子吃的这一诡异事件,并不被接受后。杜浅浅终于懒得再解释了。
而当她走近平时熟悉的壶中天大门的时候,却发现今天这里的情景与平时大不相同!
平静的店门口早已经里三层外三层的被眼冒桃花的少女、少妇、大妈们挤得满满当当。一瞬间杜浅浅简直怀疑壶中天是不是改作服装生意了。
凑近一看,果然是熠熠生辉的一群啊。费思诚、温良、冬至还有一个没见过的披着银色长发的美少年。一起在店门口迎接客人。杜浅浅正奇怪,身后早已经传来了靳天泽的声音:“费思诚要把这几天被温良搅局弄丢的营业额补回来。就在店里大办促销,温良好像是为了给他添乱就非要帮忙。冬至大人爱凑热闹就也过来了,天鹅恢复了一些,也化作人形也来帮忙了。”
“原来是天鹅变的……好美……”杜浅浅望着那飘舞着秀逸的银色长发的身影,虽然昨天敖湃已经言之凿凿地说什么龙族化形最美,可照杜浅浅看来,天鹅少年的这份清雅脱俗,跟那只爱聒噪的龙,简直就不在一个水平线上的啊。虽然单看外表也许敖湃是更为耀眼,可是,内在的气质还是不容忽视的事实啊……。
“我饿了”帽子里的敖湃不满的咕噜。靳天泽今天居然也与敖湃保持一致:“我们从后门进去吧。”
壶中天店门前的喧哗终于随着营业时间的结束而终于远去。
等到费思诚、温良、冬至和天鹅少年都进入壶中天后堂。
发觉杜浅浅好奇的目光,天鹅少年彬彬有礼地一躬身:“多谢救命之恩。我叫苍泠,是天鹅族的神使。”
苍泠的态度犹如冬日的暖阳般,十分妥帖舒服,让杜浅浅不知不觉就添了几分亲切感。赶紧摆手道:“救了你的是费思诚,最先发现你的是敖湃,我其实没做什么的。你能化作人形,想必也恢复得差不多了吧?”
苍泠微笑着点点头,转而拱手向温良施礼:“我不日就可以恢复了,温良大人如果在天庭还有其他的事务要处理,就尽早回去吧。现在距离冬至日尚有一段时间,属下不想因为自己的失职,耽误了大人的正事。”
温良听了他的话,沉吟着:“嗯,我离开天庭也有好一阵了……”
“等冬至日一过,我定会将冬至大人送回天庭的。”听苍泠清越的声音,确实是恢复得差不多了。
温良踌躇了半晌后,终于点点头:“好吧,这里的事情就拜托各位了。”
就这样,温良的身体瞬间就消失在了一片烟云之间。
费思诚长出了一口气,欢呼道:“太好了!终于送走了这个大神。”他的话音未落,温良的身影突然又出现在半空中:“我的扇子忘记拿了。”说着他诡异地一笑:“趁着拿扇子,正好看到了某些人苦苦隐藏多时的嘴脸,还真是变脸迅速,值得一看啊。”
费思诚的笑容顿时僵在了脸上,直到温良的身影再次消失了好久以后,他都没敢再次说话。
杜浅浅和靳天泽对视了一眼,差点没笑出声来!真是——一物降一物啊!
几天后,壶中天又迎来了与冬至的分别时刻。苍泠抱歉地望着他们:“虽然冬至大人还是想不起那天出事时候的情景,不过冬至大人的工作就是在冬至节气到来前巡游过整个东方天际。现在必须出发了。”
冬至舔着冰淇淋,说话声都含混不清了:“唔……一定……没有问题。”
“我会好好照顾冬至大人的,你们就放心吧。”苍泠说着,拉着冬至的手,一转身就消失了。在最后消失的一瞬间,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有种莫名的担心……
杜浅浅看看费思诚:“温良不是明明说要等到冬至的巡游结束才会天庭的吗?怎么苍泠才说了那几句话就说服他提前回去了呢?”
“的确……这个我也有点奇怪。照理说他从来都是个言出必行的人,极少变卦的。”费思诚刚一说完,就发现杜浅浅和靳天泽在用奇怪的眼神注视着他。
“怎么?”
靳天泽嘴角噙着一抹笑意:“我以为你绝对不会说他半句好话的。”
“嗯嗯嗯”杜浅浅也连连点头。
“你们也太小看我了,虽然我跟温良那个游神确实有点不对盘,但是我不会像他那样,因为对人印象不好就贬低别人的人品,我可是很厚道的好人!”费思诚振振有词ᴊsɢ。
杜浅浅、靳天泽包括敖湃,都理智地选择了保持沉默。
半晌后,才想起费思诚气愤的声音:“你们居然不相信我!”
关于这充满了冲击性的一天,最后要说的是,那只不挑食的兔子,晚饭是吃的杜浅浅带回去的披萨。现在,对于它的口味如此之海纳百川,她早已经不打算发表任何意见了。
(5)冬至大人出事了!
转眼,今年的冬至节到来了。
对于这个不属于法定休假日的日子,平时杜浅浅是毫无感觉的。可是今年的冬至节对于她来说,却是有了切切实实的不同体会。因为,她居然看到了节气神祇冬至本人!那种带着懵懂和茫然的温柔脸庞,真是让人意想不到的俊美又柔和。
壶中天后堂。
“今天是冬至日,费思诚说做饺子吃。”看着有点郁闷的她,靳天泽难得的在调动气氛。
“吃饺子是过冬至日的传统吗?”杜浅浅记得,吃饺子对古人来说,可算是大事。
回答她的是正端着饺子出现的费思诚:“嗯,虽然一年中的节气一共有二十四个,但是……我们见到的冬至大人,是二十四节气神祇之首。在古代的时候,冬至是和春节同样重要的节气,还被称作是‘亚岁’呢。”
“可惜现在还记得这个节日的人已经越来越少了,冬至大人一定觉得很寂寞吧。”杜浅浅看着饺子蒸腾的水雾,眼前浮现出了冬至那温柔又懵懂的眼神。
“这次的饺子是我亲手做的,也是为了供奉冬至大人哦。”费思诚的声音柔和而低沉:“没关系,起码我们还记得。对于我们来说,冬至日不是日历上两个无关紧要的字,而是一个活生生的神祇,曾在我们面前微笑、生活。这就够了。”
难得的,听完这番话,连靳天泽都没有对费思诚吐槽。在这段冗务部工作的时间里,他们已经见识到了太多被现代人遗忘和忽视的美好了。而此时,他们有了同样的庆幸的感觉。
吃完了饺子,看看墙上的古老挂钟,杜浅浅突然觉得有点寂寞:“再过几个小时,冬至大人就要回天庭去了。”
突然,兜帽里的敖湃似乎突然震动了一下,然后就猛地飞了出来。
敖湃的声音骤然沉重:“刚才雨珠之灵呼唤我,她说,这里的地脉力量突然变得非常不稳定!”自从借走了敖湃的力量,雨珠之灵就能与敖湃保持着一种神奇的联系。
费思诚猛地站了起来:“难道是冬至大人出了什么意外吗?冬至日是一年中阴阳交错最重要的枢纽之日。如果这一天不能顺利交接,不光是我们这个城市,整个大陆的地脉都会因此动摇!”
杜浅浅还真没想到节气神祇的作用居然如此重要,都可以达到动摇整个大陆地脉的程度。可是,那天他们不是明明看到了,苍泠呵护着冬至大人,踏上了从北向南巡游的行程么?
到底,是出了什么问题呢?
费思诚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正是晚六点。
“还有六个小时,如果我们不能顺利的找出原因,让冬至大人完成这次巡游,一旦冬至日结束……一切就都无法挽回!所有的节气变化都会错乱!”费思诚的声音是前所未有的低沉。
一时间,所有人都感觉到了肩上的重担。
“敖湃,拜托你飞到空中,感应一下这周围有没有特别的力量波动。”
“靳天泽,你也尽量试试能不能感应到什么。”
费思诚的话音刚落,敖湃就纵身冲入了云霄。靳天泽也闭目凝神的开始感应。而费思诚则是密切关注着两边的动向,随时准备做出反应。费思诚的目光如此沉着坚定,杜浅浅这才突然明白,能让他成为冗务部主管的,不是他天生比众人高强的法力,而是,他自己选择了承担起所有责任的觉悟。更高的位置,带来的同时也是更高的责任。
一个想法瞬间跃入了杜浅浅的脑海:说不定……他把我们写得那么无能就是因为想独自承担全部责任!这样一旦报告书上的内容被判定为处理不当的话,需要承担责任的,只有他。他其实是为了大家,所以才……
毕竟,杜浅浅很清楚,前面的这三次任务,真的很难说是“完美解决”。
一瞬间,杜浅浅从来没有为自己的无能为力如此懊恼。总是帮不上忙的她,居然连承担责任,也都是由他人来负担。而自己居然还……
眼下,就连敖湃都帮得上忙,可她却只能在这里傻站着等消息。自己哪里有什么立场去指责费思诚的报告书?
敖湃几乎是沉重的跌落下来的,显然他竭尽全力的飞遍了四周的天际。“什么也没有发现。”
费思诚追问:“真的什么都没有吗?”
敖湃歪了歪头:“我就只看到,一群天鹅在天空中……乱转。”
“天鹅……”费思诚陷入了沉思。
靳天泽睁开眼睛:“我还是只感觉到那个在建的儿童乐园里雨珠的力量,其他的就没什么感觉了……”
“雨珠的力量吗……”费思诚仿佛突然想到了什么:“我们现在就去那里!”说着,他拿出了瞬间移动的符咒。
跟杜浅浅记忆中的一样,地面的法阵涌出炫目的流光后,他们的身体瞬间就悬浮了起来。等待脚下再次感觉到坚实的地面时,他们已经置身在儿童乐园的草地上。
一见他们出现,雨珠之灵就急忙飞了出来:“我能感觉到,地脉变得很不稳定。冬至大人到底怎么样了呢?”自从上次分别后,就再没看到雨珠之灵。她依然是那幅美人鱼的外表,飘舞着半透明的身躯悬浮在空中,只是杜浅浅此时却实在没有心思去欣赏她美丽的脸庞,此时的形势实在是万分危急。
费思诚环顾着四周,徐徐的朗声道:“我没办法回答你,但是,我想有个人,可以帮我回答你。”
还未正式开放的儿童乐园里静悄悄的,在这冬夜里,甚至连虫鸣都没有一声。
费思诚突然拿出一支哨子。这只哨子跟平时杜浅浅熟悉的样子完全不同。而当费思诚吹起它的时候,一种低沉的声音顿时回荡在了悠远阴暗的天际之间。
回望着杜浅浅惊讶的眼神,费思诚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甚至嘴角都还带着他镇定的一抹浅笑。可杜浅浅却发现,他的脸色,比平时要苍白得多。此刻,杜浅浅想到了那个被自己忽略的问题——瞬间移动的符咒,到底一次能带几个人移动?人数太多他是不是会难以负荷?平时,杜浅浅早已经习惯把所有无法解决的问题都丢给他。第一次,她才如此清晰地意识到,费思诚的能力,其实也不是无限的。而他,从来没有让人失望过。他把所有的危险都自己来承担……甚至……报告书也许会被判定为处置失当的罪责……
“这个哨子不光是要靠吹,还必须要用法力来催动,才能让它发出如此响彻云霄的声音。这个是……天鹅的叫声。”靳天泽感应着空气中力量的波动,渐渐听明白了。
随着哨声的响起,一只只天鹅从天空中降落下来。只听费思诚的哨声骤然停止!他的手中瞬间就已经挥洒出了一张泛着碧绿光芒的丝网。
这丝网朝那些飞下来的天鹅们头顶上罩过去,竟然如同是长了眼睛般,一个不漏的将那些洁白的精灵尽收网中!
就在用力收拢手中的丝网时,费思诚突然一头朝地面上栽去!一只臂膀扶住了他的身躯。靳天泽脸庞上依然是冷淡的神情,他的声音却不自觉的泄露了情绪:“我知道你是上司,你也稍微让我们这些人有点表现的机会吧!我可不想再听到,你在报告书上对我的那种评价。”
从靳天泽的目光中,杜浅浅读到了那同样的一份对费思诚决定的理解。我们愿意跟你一起并肩战斗,承担责任。
费思诚艰难的笑了笑:“你知道该怎么做吗?”
靳天泽也微微一笑,回头望着幽深的黑暗,朗声道:“苍泠,不管你躲在什么地方。现在你的族人全部在我们手里,如果你不出来,我就对他们不客气了!”
费思诚的眼中顿时流过一抹惊讶之色。靳天泽淡淡道:“不要以为就只有你想到了那个天鹅苍泠可能有问题了。他知道藏在别处都会很容易被我们感应到,但是藏在雨珠这里却不会,因为我们会以为那股异样的力量波动是来自雨珠的。雨珠的力量一直不太稳定。这样他就可以蒙混过关了。”
“谁知道那些失去了它下落的同伴一直都没有离开,还苦苦搜寻着它的下落,所以你才想到了这个抓住他的同伴,逼他现身的办法?”杜浅浅也不甘示弱,赶紧说出了自己的推测。话虽如此,她还真不愿意相信,那个温柔得犹如和风的少年,居然会做ᴊsɢ出对冬至大人不利的事情。
“你们……还真是不笨啊。”费思诚长出了一口气。此时他看似轻松了一些,可是他手底那罩住了十来只天鹅的碧色丝网却在不断地接受着天鹅们一波波的冲击。他的脸色始终都无法真正的放松开来。
在靳天泽连喊了好多声后,黑暗中却一直没有任何回应。
难道是我们弄错了?杜浅浅用焦急的目光询问着费思诚。抬起手表,已经七点了。距离冬至日结束,不到五个小时了!
“好吧,既然你不在乎同伴的死活,这里这么冷,我看我们现在就来搞个野外烧烤吧?不知道烧鹅腿怎么样?”靳天泽冷冷的大声说道。
杜浅浅赶紧也配合演技:“烧鹅腿啊?我只吃过普通大白鹅的,天鹅的还真没尝过呢!”
刚才还拼命喧哗挣扎的天鹅们,听到了这些话后,顿时都吓得哑了嗓子。
可是,虽然他们如此投入表演,却依然没有听到半点回应。
“我们隶属冗务部,这样大造杀戮,是不行的。对方深知这一点,才有恃无恐的不肯出现!”费思诚皱了皱眉。
“那可怎么办呢?”杜浅浅还真的有点着急了。
突然,她感觉到耳后有一阵巨大的风声席卷而起!再回头望过去的时候,敖湃居然已经化作了巨大的龙形,在夜空中喷吐着鼻息。
它金色的双眸紧盯着那些天鹅,声音如同洪钟般轰鸣:“这些天鹅都已经深具灵性,吃了正好可以助我的法力回复!”
“可是……”费思诚皱眉。
“可是什么?我不是冗务部成员,我才不需要管你们那些规矩!我是东海龙族,吃几只没成仙的小鸟算什么?”敖湃龙须一抖,张开大口就朝那丝网扑了过去。那十几只天鹅眼看就要变成它的一顿点心了!
就在敖湃的呼啸声和天鹅的惨呼声同时在杜浅浅的耳边到达顶点的时候——一个清冷的声音突然压倒了一切的喧哗。
“住手!蠢龙!”天鹅少年苍泠,出现了!
(6)冬至大人是假的!
苍泠一现身,敖湃立刻变回小小的龙身,钻回了杜浅浅的帽子里。
杜浅浅目瞪口呆,差点没为敖湃的演技鼓掌。要不是他,苍泠还不知道要躲到什么时候才肯现身。
只听到苍泠的声音已经不耐烦的响起:“放了我的同族!”
回答他的是长身而起的费思诚:“别开玩笑了,你以为我会听你的?”
苍泠嗤笑一声,此时,那种杜浅浅熟悉的温柔气息已经荡然无存。只见他从灌木丛里拖出来一个人,那早已经被污泥玷污得不成样子的白色衣袍,还有纷乱的长发……正是冬至大人!
“冬至大人!”
“太好了,您没事吧!”
回答杜浅浅和费思诚激动询问的,是苍泠冷漠的声音:“他现在是没什么事,可要是我的族人受到了什么伤害的话……我可就不能保证他安然无恙了!”
“苍泠!你到哪里去了,我们找得你好辛苦!”那群天鹅一看到他出现,就急忙喧哗起来。反倒让杜浅浅吃了一惊,原来它们是会说话的!
苍泠皱皱眉:“我说了要你们自己到南方去,为什么要留下来等我?”
“你是我们的首领,我们怎么能丢下你……”
苍泠有点气急:“要不是你们,我根本不会被这伙阴险的人类发现!”
“就算没有他们,你也一样会被我们发现。”费思诚的眼神坚定,可是,杜浅浅能看得出来,他手底控制那碧绿丝网的力量,好像已经在渐渐地减弱……
因为,那开始还光芒耀眼的绿色丝网,此时已经渐渐暗淡下去,天鹅们的挣扎也越来越强烈。
“我们做个交易吧。我不管你是为了什么要拐带冬至大人,只要你放了他,我就也放了你的族人,我们既往不咎。”费思诚缓缓地提议。
苍泠瞟着一脸懵懂的冬至,再盯着在丝网中挣扎的族人们,显然十分挣扎。
费思诚一眼就看出了他的心事:“你想借着冬至不至的地脉异动之时,获取力量增长法力,是吗?”
苍泠冷笑一声:“我们的族人这样年年为神祇们当牛做马,缓慢修行,不知道何时才能得窥仙道。还不如利用冬至不至的变乱,搅乱地脉,获取力量!”
“真是贪心不足蛇吞象。你以为地脉的力量那么好汲取掌控吗?只怕那时候你会先被那股力量吞噬。做这种春秋大梦前,拜托你还是先想想清楚比较好!”费思诚的声音越发沉郁迟缓,可杜浅浅却从那声音中,觉察到了一种吃力的味道。
她瞄了一眼手表,已经八点。不知道冬至巡游完整片天空需要多久,可是,眼前的形势已是万分严峻。费思诚,就要坚持不下去了。现在的他,每说一句话都分外艰难。
可是,不能着急,如果被苍泠看出端倪来,他就会知道,就算是他不答应交换的条件,只要多耗一会儿工夫,费思诚的力量将无法再钳制天鹅的行动,那时候就太迟了!
想到这里,她灵机一动:“别跟这家伙废话了,我叫敖湃去把宝葫芦拿来,把这些天鹅都送到天界去接受处罚!”
费思诚心领神会:“好!这样我们就算没抓住主犯也算是抓住了从犯!”
敖湃立刻飞身而起,作势就要往云端里飞去!
只听苍泠急忙道:“好!我答应你们!”
苍泠把冬至猛地推了过来,冬至一个踉跄差点跌倒,费思诚急忙扶过去。这一瞬间,他手底的碧绿丝网顿时松开!转眼间,那些天鹅就已经一冲而出!丝网里只留下几片洁白的羽毛。
眼见族人平安脱困,苍泠立刻化身天鹅,展翅而去!顾不上追究他,费思诚此时担心的是冬至是否平安。冬至虽然发丝散乱,眼神懵懂,却当真没有什么内伤。
杜浅浅看看手表,已经又过去了十分钟,距离冬至日结束不到四个小时了。就算是冬至大人现在身体不佳,也必须带他去巡游天际了。
“仓促之间无法找到新的神使护送,就让我来护送冬至大人巡游吧。”费思诚说着,已经掏出了飞行符咒。
敖湃急忙跃了出来:“你现在哪里还有力气飞?还是我背你们两个巡游吧。”
“可是你……”费思诚迟疑地望着他。
“放心,我是龙,我飞得比那些鸟快多了!虽然我现在能飞的时间很短,可一个小时我还是能够坚持的。”
“可是……”费思诚还是有点不放心。
“难道你现在还恐高?!”敖湃不满的竖起了龙须。
费思诚的脸难得的红了红:“好吧,冬至巡游就拜托你了!”
望着骑在龙背上的费思诚与冬至乘风而去,杜浅浅和靳天泽与他们约好,就在此地等着他们返回。此地有雨珠之灵,也可以及时告诉他们地脉的异动是否随着冬至的巡游完成,而恢复了平静。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很快就到了他们约好的九点十分。可是……风中没有传来敖湃熟悉的呼啸声,他们,还没有回来!
雨珠之灵焦急的声音却又再次响起:“地脉的异动越来越明显了!既然巡游已经开始……异动应该渐渐平息下去才对……怎么会……”
“难道是他们在路上又遇到了苍泠他们的袭击?”想到这里,靳天泽心里一沉。一回头,却看到杜浅浅的神色顿时更多了一层忧色,发觉自己居然把这句话说出来了。他赶紧竭力放开声音道:“那些不成气候的天鹅应该没胆量去招惹敖湃。一定是敖湃这小子迷路了……哈哈哈”
靳天泽干涩的夸张笑声,回荡在夜空中,让人有种说不出的寂寞与担忧。
杜浅浅的手,不知不觉做成了祈祷的姿势,她从来没有如此担忧过。每次,费思诚都是那么气定神闲,大家早已经习惯把所有的期望都寄托在他身上,却忘记了,他其实也只是个普通的人类而已。甚至,只是一个在读的高中生。而敖湃……它经历了那么多的伤害,力量已经都不足以让它长期维持巨大的龙形的时候,却要进行这样一次背负着两人的长途飞行……如果一个闪失……
杜浅浅简直不敢再继续往下想!
又一个小时过去了,十点十分了,他们依旧没有回来。而根据雨珠之灵的说法,地脉的异动已经越来越明显,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喷薄而出!
“怎么办?”杜浅浅已经开始不由自主地团团转。这个城市里有无数人居住着……一旦……那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如果,地脉的异动真的到了无法阻碍的程度,我就放弃我的肉身,将聚宝盆之灵所蕴含的力量释放出来,镇压异动。”靳天泽的声音是那么平静,仿佛他在说的是再平常不过的小事。
“不,你不要着急,我们要相信他们!”杜浅浅咬住了嘴唇,坐了下来。她相信,敖ᴊsɢ湃绝对会倾尽全力完成飞行,她相信,费思诚一定会护送冬至大人平安完成巡游。她相信,所有人都会平安无事!身边的雨珠之灵和靳天泽是什么时候平静下来的,她没有注意,她只是将目光,投向了那深远的星海之渊。
当十一点半的时候,她看到了,天空中那巨大的龙身在穿破云海而来!
眼前惊喜还没来得及持续,下一秒,敖湃几乎是跟木头一样的跌向了地面!而另外两位也是摔了个鼻青脸肿地完成了最难看的降落。
杜浅浅扑过去,将敖湃抱在了怀里:“你没事,太好了!”
费思诚躺在草地上,嘴角慢慢地渗出一抹笑容。冬至却还是懵懂的样子,显然也累得够呛。
这个场面原本是应该非常的温馨安详的,可是,雨珠之灵却皱着眉头,急切的开口:“你们真的完成了巡游吗?!”
费思诚都快没力气说话了:“当然……”
“可是……地脉……地脉的异动,并没有停止,反而,愈演愈烈了啊!”
费思诚难以置信的支撑起身体:“你说什么?!”
雨珠之灵为难地望着他,用力地点着头。
“难道是冬至大人巡游的时间太迟了,所以才……无济于事?”费思诚的心念急转,把目光落在了冬至的身上。
冬至还是一片茫然。
看看手表,距离冬至日结束已经不到半个小时了!如果再不想出问题的症结所在……那后果……真的会不堪设想!
“需要……再巡游一次吗?”靳天泽试着提出。
“不对,一定是有什么地方出错了。冬至大人这次从天上跌下来受伤后一直是这样茫然的样子,也许巡游的过程中有什么特别的法术要完成,而不是我们这种单纯的巡游……所以,未能恢复记忆和法力的冬至大人,就算完成了巡游,也无法达到实际的目的。”费思诚摇着头,似乎是竭力想让头脑中纷乱的思绪理出一条清晰的路线来。
“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吗?”杜浅浅想安慰他,却也不知不觉地加快了语速。时间正在飞速的流逝,冬至日就要过去了。
“还有……一个办法。”费思诚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用这个紧急符咒。”他从怀中取出了一张黄色的上面有朱笔涂写的符咒。“将法力灌注其中,它会自动飞到天庭报讯,即刻就会有神仙下来解决非常事态!”
听到这个,杜浅浅总算是轻松了一些,她急忙道:“那就快用啊!”
“可是这张符咒一旦使用,我们这一年来的努力,就全部告吹,我积下的功德,靳天泽累积的福泽,还有浅浅你的积攒下来的工资,就全部……清零。”
听到费思诚如此解说着冗务部紧急符咒使用的高昂代价,杜浅浅那一刹真的有一种嚷出“这是什么黑心老板定的规定啊!”的冲动。
可是……形势紧急,望了望靳天泽,对方肯定的目光让她并没有多踌躇就下了决心:“使用这张符咒吧!”
费思诚撑起身体,拈着符咒,闭起双眸。就在他正欲将仅剩的法力灌入符咒中的时候——一个雪亮的身影飞掠过了他的面前!
是苍泠!他突然出现,夺走了费思诚手里的那张符咒!
只见他轻笑一声:“我好不容易等到了这个时候,怎么可以因为这种东西功亏一篑?”说着,他的手掌一揉,符咒瞬间就已经变成了一片犹如雪花般的飞屑。
杜浅浅忍不住怒喝:“为什么?你不是年年护送冬至大人巡游的神使吗?这样做对你来说到底有什么好处?”
费思诚压住怒气,低沉的警告:“因为你,这片大地会有很多人受伤逝去!你也会因为罪恶深重,永远无法成仙!”
听到成仙两个字,苍泠的嘴角露出一抹冷笑:“成仙?在雪歌死的时候,我早就不想成仙了。”
“雪歌?”杜浅浅觉得这个名字好像是女孩子的。
“雪歌是我的爱人,我们天鹅一生只会有一个爱人,永远不离不弃。为了能够永远长相厮守,我和雪歌才约定,要一起修炼,成为神使,踏上了求仙之路。虽然成仙之路遥遥无期,可是想到这样就能跟她永远在一起,无论什么样的艰难我都忍过来了。甚至还跟我的族人一起,每年迎送节气神祇冬至的巡游……”虽然苍泠的声音竭力的在保持冷静,可每当提起雪歌的名字,他的声音总是不由自主地染上了那一丝温柔。
这个故事如此美好,可杜浅浅却从他悲哀的眉宇间,猜测到了一个不祥的结局。
“去年,我们在迎接神祇的时候……雪歌被猎人……杀死了……。可那时候为了护送神祇的行程不受影响,我甚至都没能去多看一眼她的尸体落到了什么地方……”苍泠握起了拳头:“那时候我就发誓,我……一定要人类感受到和我一样的,失去最挚爱的亲人的痛苦!”
“如果你们还有什么法子,就统统都施展出来啊!”苍泠肆意的狂笑:“冬至日就要结束了,你们就等着迎接地脉混乱,天地逆转的时刻吧!”
抬起手表,杜浅浅看到了,距离零点,已经只有不到十分钟的时间了!
怎么办?怎么办?敖湃早就在刚才的飞行中筋疲力尽,费思诚的法力也消耗太多……仅凭自己和靳天泽……真的不知道还能做什么?
明明……已经进行了冬至的巡游,为什么会无效呢?杜浅浅的头脑在急速的思索着。一个大胆的想法突然跃入了她的脑海!
杜浅浅思索的目光对上了费思诚的双眸,他也在将视线落在了‘冬至大人’身上,显然,两人的思路走到了一起。
“不对!他不是冬至!所以,巡游才会无法起效!”费思诚得出了结论。
苍泠愣了愣:“想不到你们这时候倒是聪明了起来。”
“你把真正的冬至大人弄到哪里去了?”费思诚急了。
“真正的冬至是个路痴,我根本不用把他弄到哪里,只要把他扔在路边,他就永远也找不到路了。”苍泠毫无愧色:“不过你们现在才想到,也来不及了,冬至日……只有三分钟就结束了。”
(7)三分钟足够了!
费思诚突然也笑了起来:“三分钟,足够了!”
苍泠被费思诚的笑容笑得有点没底:“你胡说什么?三分钟你们到哪里去找冬至,又如何完成整个巡游?”
费思诚没有搭理他,却昂首向着天空,发出了巨大的呼唤声:“温良!我认输!”
杜浅浅和靳天泽的下巴顿时有有急速朝地面下坠的趋势,因为——费思诚的话音未落,温良的身影已经从天而降!
他挺直了身板,笑得光华灿烂:“能听到费思诚你这样心甘情愿地向我求饶,真是让人心情畅快啊!”
“找到冬至大人,巡游。”费思诚一刻也不想耽误了,赶紧的提要求。
“冬至大人?还用找吗?”说着温良拎起一只垂耳兔。正当杜浅浅觉得这只兔子越看越眼熟的时候,温良笑道:“这就是冬至大人啊!”
“啊?!”下巴再次落地。
温良的指尖飞快地划出一个法阵,转眼兔子就变成了仙风道骨的美青年一个。他睁着茫然的大眼睛:“我从天上掉下来后就迷路了……法力也变得不稳定……我就变成兔子,想这样比较方便藏身……然后就被野狗追,又被你救了。”冬至大人的口气,完全还不明白此时的状况一般。
“那你为什么不早点恢复真身?冬至日都要结束了!”杜浅浅突然很有点抓住他的耳朵大叫的冲动。
“是吗?我没注意日子……”冬至睁着茫然的大眼睛,一脸无辜的表情。
杜浅浅赶紧催促:“赶紧巡游去,冬至日就要结束了!”
苍泠扑了过来,挡住了温良和冬至的去路:“不许走!”
在他修长的手指间,数十柄雪亮的利刃悬浮着,流转着犀利的光芒。双眸间席卷的怨恨与怒气,使得他的全身都弥漫着一种让人不寒而栗的气势。
“天鹅修炼的时候,会将自己的长羽化作十柄羽刃,用以护身克敌。可你……却拥有二十柄,那多出来的十柄,是她的吧……你认为,她真的愿意让你用她的羽刃,染上神祇的血光?”温良的目光中,仿佛看透了一切的前尘往事,生离死别。
苍泠的手指微微地颤抖着,那些皎洁的羽刃也在夜风中轻声低吟。仿佛一曲悲哀的离歌……
“雪歌,我来了!”苍泠暴喝一声,催动羽刃,朝温良迸射而去!那二十柄羽刃,犹如在夜空中绽放的昙花,雪亮而凄艳!
温良抬起手,只是轻轻地挥舞了一下胳膊,苍泠就已经沉重的跌倒在了尘埃之中。二十柄羽刃失去了法力的加持,变回了羽毛的原形,飘舞着,落在了苍泠的身畔。
对手是神明,就算苍泠是修行在身ᴊsɢ的天鹅神使,要与温良对抗也是以卵击石……他这样做,其实……是求死吧?失去了此生挚爱之人的他,支撑着他走到现在的复仇大计已经灰飞烟灭,他,也许一开始想要的,就是与爱人,在另一个国度的相遇吧……
而造成这一切悲剧的源头,正是因为人类的贪婪。那颗打死了雪歌的子弹,也同时击碎了苍泠心中的善良……才有了今天,这惊险的一幕。
杜浅浅只觉得,对他再也恨不起来了。她甚至都没有注意到,温良和冬至是什么时候出发巡游的。
顶多过了几十秒,温良和冬至大人就又再次出现在了杜浅浅的面前,与他们的返程同时响起的是雨珠之灵欣喜的欢呼声:“太好了!地脉已经恢复平静了!”
真正的冬至巡游,起了作用。一切,终于恢复了平静。
望着欢呼的人群,苍泠慢慢地从草地上爬起来。只是,他的双眸,变得前所未有的空洞,找不到任何一个焦点。
温良望望他:“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苍泠摇摇头:“我是为了替雪歌报仇才苟延残喘到今天的,你们想怎么处置我,悉听尊便。”
温良诡异地一笑:“你迎送冬至神祇的神使一职当然是必须卸去……”
苍泠漠然。温良接下来的话,却让他瞪大了双眼:“有一只漠北今年年初刚出生的小天鹅,好像很需要人照顾……我用天眼看过,她的灵光非常像……雪歌。”
苍泠跳了起来:“你是说?”
温良摇摇头:“我可什么都没有说……”
苍泠的双眸顿时就满溢了泪水,深深的鞠躬:“拜谢游神大人!”
温良挥挥衣袖:“去吧……”
苍泠的身影展翅而起,转眼就消失在了夜空深处。
“你真是宽宏大量!”杜浅浅本来还想怎么能为苍泠说情,却想不到温良如此好心。
“他?他狠起心来的时候你是没见着!”费思诚的力气渐渐恢复,说话的中气声也足了起来。
“什么?难道不是因为本神及时出马,你才免于了一场大灾厄吗?”温良竖起了眉头。
杜浅浅赶紧打岔,分散这两位的注意力,指着那个‘假冬至’道:“你怎么会说自己是冬至大人?难道……你跟苍泠是一伙的?”
假冬至顿时着了慌:“我是常年服侍冬至大人安寝的神使,我叫蜃。从天上跌下来后,本来就迷迷糊糊的,苍泠说我是冬至,我听这个名字很耳熟,就以为真是自己了……我也是被他骗了啊。”说着,蜃已经变回了原形,居然是一个巨大的蚌壳。
“服侍冬至大人安寝?”杜浅浅还是有点不明白。面前的真正的冬至大人好像脸微微地红了一红,这才道:“我常年在这蚌壳里睡觉,即使巡游的时候……也不例外。”
“只要在这蚌壳中,外面就算是天崩地裂,里头也一样安宁温暖……所以我总是在里头待着的。”冬至大人说着,笑眯眯的。
杜浅浅的嘴角有点抽搐:“难道那些天鹅们也是托着这个……飞行?”
冬至大人非常肯定地点了点头。
杜浅浅沉默地望向天空:“居然……还有这样的神祇……”怪不得会从天上掉下来后就找不着北,还会被野狗追……
蜃护送着冬至大人返回天庭而去。
望着他们的身影,费思诚长叹一声:“如果我能早点想到蜃不是真正的冬至就好了。”
温良笑得意味深长:“我不是早就提醒了你吗?”
“你有吗?”
“难道你没有注意到,我从来没有用‘冬至’这个称呼叫过他。那时候只要你肯留神听我说的话,原本可以早点发现的哦……只可惜……你还是跟当年一样,愚钝不堪。”温良说着,那把十分欠扁的扇子居然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又挥舞了起来。
眼看事情圆满解决,费思诚的力气也都恢复了,他摆出了官方笑容:“既然事情已经圆满解决,请神官大人回天庭去吧。慢走不送……”
温良皱皱眉:“圆满解决?我本来正准备帮你把那个紧急符咒恢复原状的呢,既然你都觉得事情已经圆满解决了,那我就还是走了吧……”
杜浅浅清晰的观察到了费思诚脸上痛苦地纠结,终于,他咬了咬牙:“神官大人,我觉得您还是在冗务部多住几天比较好……可以瞻仰您的风采,是我们一辈子的荣幸啊!”
温良笑眯眯地点头:“好!我就留下了!”
接着响起的是温良的轻声细语:“你为什么没有告诉他们,你在报告书上把他们写得那么无能,是因为报告内容一旦被判定为处置不当,会追究冗务部成员的责任。而你这样写,就只有你需要承担全部的责任,与他们无关。看起来是独占功劳,其实是为他们好。”
费思诚不自然的移开目光:“我……我才没有这样想。”
“我现在就去告诉他们真相。”
“你……一开始挑拨离间的不就是你吗?”
“有吗?我只是一直在披露真相。本神官向来只追求真实……”
费思诚暴跳:“你闭嘴!”
“马马虎虎你先给本神官做个消夜吧……”
“这个时候已经不是消夜,是早点了!”
“早点也罢消夜也罢都是一回事……总之,你干活吧!”
“…………我知道了。”
杜浅浅和靳天泽望着前面正款步而行的温良,还有一脸纠结的费思诚,脑海里不约而同地出现了四个字——冤家路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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