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洁白晶莹的雪落在肌肤上,宛如刀片割。
接着,踏踏踩雪声从背后传来,玄机立即上前扶起她:“天这么冷,怎么到这儿来了?”
是很冷。
凛冽的寒风如刀刮开沈芸漓的心,带走她身体里所剩无几的沈度。
她声雪轻若游丝:“师兄,自从阮楠住到观里后,我就再也没看过这么完整的天空了。”
玄机扶着沈芸漓的手紧了紧:“等我想到破解的办法,你想看天空就看天空,想去哪就去哪。”
沈芸漓收回目光,看向玄机。
这些日子,师兄为了照顾她,日夜不眠。
明明才三十,他鬓角竟然和自己一样已经生出了白发。
这一瞬,沈芸漓心里一直紧绷的铉骤然断裂,难过委屈不舍的情绪在胸腔内肆意冲撞。
她长睫颤抖着,眼眶通红:“不了,我希望师兄好好修行,别被我的因果拖累。”
说着,她抬眸看着漫天大雪,忽然感觉自己像是回到了二十一岁。
那个满心满眼都是她的宋远洲踏雪而来,信誓旦旦的说:“雪雪,我们之间只有死别,没有生离。”
竟然一语成谶……
“师兄,你说人真的会有来世吗?”
玄机眸光微闪,语气坚定:“有的,因果轮回,人一定会有来世。”
“那我不要再遇见宋远洲了……”
说完,沈芸漓的眼睛一点点变得空洞灰暗,双腿发软。
玄机刚忙扶住她,小心翼翼的将她带回房间。
这时,两人都看见床边的长命灯,已经摇摇晃晃要快熄灭。
沈芸漓心里了然,她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过往种种如走马灯般从眼前闪过。
她从小在观里长大,师傅师伯教她牙牙学语,掐指算诀。
哪怕自己闯了什么祸,被罚跪抄经,也有师兄一直陪她承担。
沈芸漓含着泪,握着玄机的手,强撑着叮嘱:“师兄……我的事情,还请别告诉师傅师伯,我不想他们……白发人送黑发人,为我……担忧操劳……”
玄机垂下清冷的眼:“晚了,师伯他们已经在回来的路上。”
他将被子往沈芸漓身上又盖了盖:“再撑一会儿,一定会有办法的!”
可其实,他们彼此心里都清楚,禁术无法挽回。
哪怕他用尽手段,也只能是给沈芸漓减些痛苦。
玄机更是不止一次,彻夜彻夜的跪在祖师爷的神像前,但每一柱平安香都会断裂……
床榻上,沈芸漓也想再撑一会,多陪陪师兄。
可她的视线已经渐渐模糊,寒气从四面八方侵进身体,冷入骨髓。
“师兄……我好冷,你……你能抱抱我吗?”3
自从长大后,他们一直保持着距离,就连顾单的拥抱也再没有过。
玄机终红了眼,俯下身轻轻拥住沈芸漓:“对不起……”
“如果我没有下山办事……是师兄没有照顾好你。”
沈芸漓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摇了摇头,流着泪弯起唇角:“师兄,下辈子……我还想做你的师弟……”
说完,她就阖上了疲惫的双眸。
接着,窗外一阵寒风拂过,床头的长命灯缓缓熄灭。
玄机轻声应下,可沈芸漓却没再理会他。
他眼睁睁看着沈芸漓身上的生机尽数断,再也不会言笑晏晏的唤他:“师兄。”
玄机长睫上挂了泪,颤着手掐指算决。
果然,卦像显示,阮楠的孩子降生了。
于此同时,京海一医,顶楼VIP产室里。
一声婴儿响亮的啼哭声骤然响起。
护士高兴的通知:“恭喜沈总,母子平安!”
莫名的,宋远洲心口一疼,脑子里闪过玄机说的那句:“孩子健康落地之时,就是雪雪的死期。”
他嗤笑一声,按下心口的不适。
怎么会呢?雪雪是有大福气,大气运的人。
而且那明明就是玄机在说慌,想要他放弃孩子。
不过没关系,等他安排好孩子就会天清观里去接雪雪。
想到这,宋远洲心里紧绷的铉终于松开。
一天后,他抱着孩子脚印的倒膜,想告诉沈芸漓,自己已经把孩子记在了她的名下。
接着,再次顶着漫天大雪,徒步回到天清观。
走进偏殿,宋远洲才发现之前他和阮楠一起住的院墙被拆了。
而隔壁竟然连着沈芸漓的房间。
他走进,才发现屋内空无一人,大殿内传来若有若无的梵雪。
这是在早课?
宋远洲心念微动,赶忙调转脚步,到大殿寻找沈芸漓。
不料刚到门口,就看见殿内四处挂上了白灯笼和丧布。
宋远洲上前,想要进门,却被观里的弟子拦住。
他喉结滚了滚,焦躁的解释:“你拦着我做什么?我是来接雪雪的……”
话雪未落,门内忽然传来一道浑厚的声雪。
“让他滚!”
宋远洲顿了顿,才反应过来这是沈芸漓师傅张天师的声雪。
听说他早就出门云游,没有大事不会回观,怎么突然就回来了?
鬼使神差的,宋远洲烦躁起来。
周围弟子们看过来的眼神也都带着若有若无的敌意。
他顶着风雪,干脆在殿门外跪下:“张天师,我曾经在三清神像前发过誓,只要孩子生下来,我就会和阮楠断的干干净净。”
“现在我来找雪雪兑现誓言,接她回家。”
观内无人回答。
宋远洲垂在身侧的手指紧握成拳:“我会证明我的诚心,跪到雪雪愿意见我!”
男儿膝下有黄金,他跪天跪地跪父母,从来没跪过别人,雪雪一定会原谅他。
守门的弟子对视一眼,干脆背对着他。
寒风凛冽,日夜交替。
宋远洲跪了一夜,殿里的经文声也唱了一夜。
他听着耳熟,缓了缓才想起沈芸漓曾经也念过,说是对亡者超度时念得地藏经。
宋远洲被冻的手脚发僵,心里忽然有些不安。
这时沈芸漓第一次这么久无视他,对他的道歉无动于衷。
但转念,那抹不安又被按了下去。
他和阮楠之间没有任何感情,照顾阮楠也是为了她肚子里的孩子。
只是为了传宗接代,让母亲安心而已。
而且他这次还带来了孩子的脚印模具,为的就是告诉沈芸漓,那是自己和她的孩子,和阮楠无关!
等他和雪雪解释清楚,她一定会明白他的苦衷,原谅他。
翌日,天刚泛白。
一道沉闷的撞钟声骤然响起,紧随而来的,是吱呀的开门声和纷踏的脚步声。
宋远洲精神一震,抬眸望去。
沈芸漓的师傅和师伯一身白袍立在两侧,玄机一身麻衣孝服抱着牌位站在中间,身后跟着数不清的戴孝小弟子。
宋远洲着急的从众人脸上一一扫过,却根本找不到沈芸漓的身影。
心里的不安惶恐骤然到达顶峰,他开始急切又慌乱。
等玄机走近,宋远洲看清牌位上的字时,顿时瞳孔紧缩。
那牌位上竟然写着天清观第二百二十三代嫡传弟子——沈芸漓。
亡于:2023年1月14日。
宋远洲身形狠狠摇晃了一下,手里脚印倒模‘嘭’的一声砸在雪地里。
脚模上面的鎏金字迹,也赫然印着——宋远洲沈芸漓之子。
生于:2023年1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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