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日色暗去时,萧夫人便散了宴会。裴月回来得早,和沈妙容说了会小话儿,寻个身体不适的由头提前离席了。
恹恹地在窗前呆了好久,听见院里有声响,凌砚带着满身风雨进门,先去屏风后换了衣裳,才走到裴月身边。
手有些凉,他拉她的衣袖,望着窗外,略带遗憾,“月月,今晚本来想带你去放花灯的,这么大的雨,恐怕不行了。”
裴月甩了甩衣袖,一脸无谓,“没关系啊,反正我也不想去。”
就算不下雨,她也不打算跟他去了。
早上是涂脂抹粉,穿了身漂亮衣裙,心中隐含期待。但从小宴回来,裴月就洗净妆容,卸掉衩环,只穿家常素衫懒在房中。
凌砚捧上她的脸颊,温声问:“怎么了,月月,谁惹你不高兴了?”
裴月“啪”地打掉他的手,瞪一眼过去,“没谁,你离我远点!”
凌砚刚从刑部回来,忙了一天公务头昏脑胀,裴月心情这样不好,他不想吵架,径自去倒了杯茶水,慢慢喝着,准备缓一缓再去哄她。
寂静中,裴月出声问:“凌砚,你以前想娶的,是不是那种出身高贵、贤良淑德的世家女?能与你谈诗品画,赌书……赌书……”
“赌书泼茶。”见裴月结巴说不完整,凌砚提醒。
“对,赌书泼茶!”裴月红着脸接话,好不容易背了几个有学问的词,关键时刻急忘了。
裴月正了正色,质问:“你是不是就想找这样的?”
凌砚抬眼,神态自若,“月月,要我说实话吗?”
“要!”裴月斩钉截铁。
裴月固执,凌砚坦言:“常言道,娶妻娶贤,月月,我是个俗人,若是从前,我会按照世俗的想法来,娶个贤惠妻子。”
放下茶盏,他走过去拥住她的肩,黑白分明的眼眸倒映出她小小的影子,“但计划赶不上变化,人的婚事不一定,感情上的心思更说不准。”
以前讨厌的,可能后来会喜欢,以前避如蛇蝎的,可能后来会心心念念。
裴月朝后退了一步,满脑子都是他那句“会娶个贤惠妻子”,想起荷塘边那一众莺莺燕燕,心里咕嘟咕嘟地往外冒着酸水。
用脚丫子都能想到凌砚的择妻标准,她偏要自虐般地审问他,真不知是要气死凌砚还是气死自己。
裴月咬着嘴唇,强作平静地问:“娶妻娶贤,纳妾纳色,你娶了个空有外貌的草包娘子做正妻,要不要纳几房贤惠多才的妾室弥补弥补遗憾?”
“你这是什么意思?”凌砚的神色冷下来。
裴月别开了脸,平平地说:“没什么意思,就是问你要不要纳妾的意思。”
侧身走开,蜷在床上,用宛若不关自的口吻继续道:“凌砚,你想纳妾尽管纳,我裴月绝不会说二话,更不会拦着你往房里抬人。”
凌砚揉了揉眉心,叹一声气:“月月,我又做错什么了?”
很无辜的表情和语气,谁知道他娘设宴给他挑妾的心思,他知不知情?
裴月向来习惯以最大的恶意揣测凌砚,可她不想说破,好像自个多在乎他似的。
扬起下巴,裴月意带挑衅,“你没做错什么,是我就想使小性子!”
撇开了眼不与他对视,噘起嘴使唤:“我想吃崇坊街道王麻子家的三鲜馄饨。”
崇坊街道在长安城西,安国公府挨着皇城近,在城东,一来一回乘马车需要个把时辰。
裴月喜欢吃这家王记馄饨,凌砚有时下值早会绕过去给她买,忙碌了会遣下人去买。
此刻外面天昏地暗,风摇雨注中夹杂电闪雷鸣,院里的花枝抽得窗格子啪啪作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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