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姊你看,那儿有卖糖葫芦的!”
“你慢些跑,当心摔着。”
女子着急忙慌地追了上去,没留意到一道身影从巷中走出,正正与那人撞了个满怀。
葫芦里的酒洒了一地,与高出院墙的桂花比着香,头顶淡淡飘来一句:“你没事吧?”
原来是位清秀少年郎,她活这么大,从未见过生得如此漂亮的男子,不由得一阵心悸,本就羞愧的双颊又染了几分绯红。
“没,没事。”
对方后背抵在墙上,脸色有些不好,想必是撞得狠了。
“公子,你,你没事吧?”
“可是伤了?”
少年睨了眼她紧张的模样,无情无绪地回了句“无碍”,便收回眼神,顾自弯腰捡起酒葫芦。
见他要走,女子急急拦道:“都怪我走路不当心,打翻了公子的酒,公子从巷子里出来,想必是去陈阿伯那里打的酒,今日集会,陈阿伯家的生意比往常要好,公子打这一壶酒更加不易,小女子心中羞愧难当,如何也过意不去。”
少年没有说话,只微微拧眉瞧着她。
眉眼清隽贵气,眸中宛如一汪清泉,不骄不躁似春风拂掠,令人不自觉深陷。
被他这么一望,女子胸口急促一瞬,模样更为娇羞了。
“不如,公子随我再去陈阿伯的铺子,我赔公子酒。”
陈阿伯做生意几十年,这镇上就没有他不认识的人,将少年带过去,顺便打听姓甚名谁家住何处,好让阿爹阿娘寻个媒婆上门说亲。
即使他身上只穿了一件素色青袍,不难看出做工极为考究,模样俊美周正,眼神清澈无浊,一点也不轻佻浪荡,瞧着就是好人家教养出来的好男儿。
被她撞到的当下不是破口大骂指责她的不是,而是询问她是否无碍,这样的温润少年,世间少有。
虽比不得自家,但这家世总归是不会太差,加之修养得体,阿爹阿娘那般看重男子品性,见了他必然很是欢喜。
她在心中盘算甚深,少年摊开掌心,神色淡然道:“不必麻烦,赔钱就行。”
“?”
“两个铜板。”
“……”
一壶酒五个铜板,萧玉只叫她赔了小半,无视对方痴迷不舍的眼神,转身便融进人群。
跟着大师兄“修行”,身子消瘦大半,今日下山又着男子衣裳,也难怪这女子将她错认成男子。
若是从前,她心性高傲,定不会轻易放过这女子,生来衣食无忧,赔多少银两都不会叫她痛快,践踏其尊严,将其狠狠踩在脚下,方能泄了心中怒火。
可如今,她只是江宁镇青龙山玄真子座下打杂的小弟子,养得一副宽阔的心胸,得饶人处且饶人罢。
前尘往事,终将成为过去。
江宁与京城相隔千里,她早已不是养尊处优的将军府嫡女,董婉婉死在被流放的途中,连着她的爱恨嗔痴,一道消失在天地间。
回想女子痴恋纠缠的模样,她又拧了拧眉,爱上一个人当真是如此容易,堪堪一眼罢了。
恍惚间,她仿佛看见从前的自己,那时的她比这女子还要痴狂,死死缠着那个人不放,到头来不过黄粱一梦,所爱之人亲手将她的一切毁掉,推她入地狱。
他居高临下,已然十分陌生,再无讨好与温顺,有的是东宫的地位与权力,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董婉婉,你的报应到了。”
父亲和叔伯兄长们被押上刑场,母亲和姨娘死在流放的路上,曾经风光无限的京城董氏一族就此没落。
她的报应终究是来了,惊涛骇浪,铺天盖地。
离京那日,太子妃亲自送了她一程,并送了她一句话:“没有主角光环就不要作死,活着才是最大的幸事。”
那个来自千年后的女人说话奇奇怪怪,行事作风异常独特,因而树敌众多,诡异的是屡屡化险为夷,并将其称之为——主角光环。
被上天偏爱,何其幸运。
而她呢,好不容易下了趟山,酒撒了一地,钱折了大半,前胸后背撞得隐隐作痛。
不仅如此,下山不过短短几个时辰,就使她摊上了一桩命案。
……
“涂员外的大女儿被奸杀,尸体是在咱青龙山脚下发现的,听说死相极惨,涂员外悲痛万分,官府已经张贴通缉令捉拿凶手,赏金一千两!”
五师兄刘青山同师父与众师兄们说这话时,萧玉恰巧走了进来,手持利剑一身寒气,冰冷的眼神吓得他一个激灵。
“像,太像了!”他咂舌呢喃。
玄真子自是没听见,犀利的眼神越过老五,落在他身后的萧玉身上,幽幽问道:“小鱼儿,寒冰剑谱练得如何了?”
萧玉入青龙山已有三年,刚上山时身子骨太过娇弱,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玄真子实在瞧不上眼,便日日差使她做些跑腿活练练体力,彼时她如一具行尸走肉,眼里空洞无神,做甚都似提线玩偶一般。
玄真子忍了半月,终是看不过去,便叫来众弟子商议。
刘青山一马当先:“咱青龙山不养废物,徒儿提议将她赶走,免得师父日日生愁。”
他们几个师兄弟都是千挑万选出来的奇才,誓在扬名天下,让世人知晓青龙山的威名。
偏偏她来得名不正言不顺,这也就罢了,资质还极差,废物一个。
瞧着就叫人心烦。
二师兄谷酉阳紧随其后:“老五话糙理不糙,她既不情愿,便放她走吧,若无去处,徒儿让我母亲去河对口寻那姓王的媒婆,给她说门好亲事,在家中相夫教子未尝不好。”
大师兄楚之江一脸不屑:“庸俗!”
谷酉阳胸口起伏不定,欲言又止,却又不甘落于下风,嗓子一拉,重重地冷哼一声。
三师兄唐白为人处世圆滑,笑呵呵打圆场:“谷师兄和老五说得不无道理,楚师兄向来远离世俗,见不惯亦能理解。”
“决定权在师父手中,师父如何抉择,徒儿都听您的,孟师弟,你说呢?”
老四孟溪元根本不搭茬,他只醉心练剑,无心其他,新来的何去何从,与他有何干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