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一出,所有人都愣了,目光复杂。
沈洛晚不在乎,心里再痛,她也要完成父亲和母亲的遗愿!
容鹤行看着沈洛晚单薄的背影,心中弦被轻轻触动。
他走出来正色道:“陛下,沈家忠义,想必不会自毁名声。”
皇帝一向信任容鹤行,闻言便放下了顾忌:“那就依帝师所言,命沈洛晚为大统领。”
“沈将军若是能战胜归来,朕定会还沈家清白。”
闻言,沈洛晚心中没有丝毫触动。
如今沈家人都死光了,这句清白根本不能让他们活过来!
一切都晚了。
沈洛晚沉默抱起母亲的尸体,一步步走出大殿……
次日,京城城门。
容鹤行站在城墙上,目光灼灼地看着远去的军队里为首的渺小身影。
“看什么呢?”萱忆公主见他专注的模样,也往前看去,却只瞧见一片烟尘弥漫。
“没什么。”容鹤行收回目光。
萱忆公主也不多问,挽住了容鹤行的手臂:“鹤行,我们什么时候再成婚啊?”
容鹤行抽回自己的手,淡漠回:“战事未定,臣现在还没有成婚的心思。”
闻言,萱忆公主脸色一僵,随即想到了什么。
“你刚刚是在看沈洛晚吗?你是不是想等她回来好娶她?!”
等她回来……娶她。
心被这几个字刺了下,容鹤行掩在袖中的手微微攥拳,最后对身边的侍卫命令:“如今京城也不太平,送公主回宫。”
“容鹤行!”
容鹤行没有理会萱忆的怒喊,径直下了城墙。
途经将军府时,他脚步一顿。
曾经热闹的将军府如今大门紧闭,已然失去了人烟气息,一片荒凉。
突然,他想起了之前沈洛晚身穿嫁衣的样子。
那身红衣衬得她唇珠红润,身姿高雅,如她手中那杆红缨枪一样——耀眼,绚丽。
再想到刚刚她出征时,甚至都没回过头,就好像这京中再没她牵挂之人一般!
容鹤行心里突然有些不舒服,不过只是一刹那,这情绪便消失不见。
……
雪花纷飞,春去秋来,转眼距离沈洛晚出征,已过去半年。
战事捷报一道道传回京城。
“报——沈洛晚已连续夺回五座城池!”
半年前,敌国耗费了数十万兵力才拿下南国七座城池。
如今半年时间,沈洛晚竟已收复了大半!4
此时,边关将军营帐。
沈洛晚脱下铠甲,掀开里衣。
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都被纱布缠绕,随便一动都是血红一片。
尽管疼,但她知道自己必须撑下去!
突然,门口传来一道声音:“沈将军,有你的信。”
沈洛晚系上衣服:“进来吧。”
“是。”小兵将信件送到后便离去了。
沈洛晚将信件打开,信中写道:“望早日归来。”
没有落款,但她还是一眼就认出了这是容鹤行的字迹。
沈洛晚不知容鹤行这是什么意思,她静默了很久,抬手将字条扔进了炭炉。
火焰燎起,霎时燃烧殆尽……
两日后,沈洛晚带兵攻打天堑城。
没料到敌军突然又了增员,这一场仗打得过于惨烈,死伤无数。
“将军!快撤!”林泽勋一刀砍死沈洛晚身后的敌人,大声喊道。
沈洛晚看向天堑城城门,父亲的尸首还挂在上面。
“不!还有机会!”沈洛晚看着被敌国士兵护在后方的敌军将领,握着红缨枪的手不断收紧。
随后她勒紧缰绳,越过厮杀的将士,径直朝敌将而去!
身上还未结痂的伤口被撕裂,旧伤,新伤不断叠加,鲜血染红了白甲,她丝毫不顾。
沈洛晚甚至记不清自己这一路而来杀了多少人,直到一枪戳穿敌军统帅的胸膛——
她迎着敌军惊恐的目光,高举起刚砍下的头颅,嘶声高喊:“将士们!听我号令!灭敌军!夺回天堑城,威我南国名!”
身后将士们满身浴血,振臂高呼:“夺回天堑城,威我南国名!”
“夺回天堑城,威我南国名!”
随着沈洛晚的红缨枪所指之处,南国将士立刻摆出了新的阵型,向敌人冲杀。
“杀啊!”
一呼百应,南国的将士像被注入了希望,一改之前的颓势,奋力厮杀!
另一边,早已冲进敌营的林泽勋率先登上城门,割断绑住沈老将军的绳子。
霎时,沈老将军的尸首从空坠落——
沈洛晚感觉自己快没有力气了,但见到这一幕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飞快跳下马上前,接住了只剩残骸的尸首。
动作之间,鲜血慢慢流了一地,沈洛晚跪在地上,毫无察觉。
她只是紧紧的抱着许久未见的父亲,泪水划过脸颊,和血融合在一起。
“洛晚。”温柔的呼唤从前方传来。
沈洛晚倏然抬头,追击的队伍人影模糊,却恍惚间,好像看到了母亲。
“娘?”
接着,兄长、长嫂、三叔、婶婶……一个个走过来。
最后,身材高大的男人身着铠甲走到母亲身边。
看着沈老将军熟悉的面容,她终于忍不住哽咽:“爹……”
“爹,我守住了……”
她像小时候一样,跑着扑进了沈老将军的怀里。
下一秒,却一脚踏空,坠入了无尽的黑暗……
等林泽勋从城墙上下来,看到就是沈洛晚直直伫立在天堑城门口,与沈老将军的尸身紧紧相拥,至死不屈!
……
此时,京城已入寒冬。
随着最后一道捷报传回京城,第一场雪也飘然落下。
容鹤行看着,不知为何心里一直无法安定。
他压下情绪,刚要继续前往宫内。
突然,街道上有人匆匆大喊着:“沈家军凯旋归来了!”
容鹤行一愣,转身就往城门走去。
到时,城门口已经围了不少百姓,他们一个个满脸笑容地等待英雄回归!
他看着大开的城门,心里无端有些紧张。
沈洛晚……就要回来了!
他有太多话想同她说。
思虑间,只听身旁突然有人喊了句:“看,进城了!”
容鹤行倏然抬头,就见一个个身着盔甲的士兵步行而入。
他们身着白色丧服,有的断了手臂,有的只能靠他人背着。
欢呼声倏然顿住,城门口压抑的气氛导致连呼吸声都听不到。
容鹤行只觉得不安愈发强烈,他视线扫过一张张陌生的脸孔,却怎么都寻不见沈洛晚。
他看着为首的林泽勋,攥紧了不知为何发抖的手,上前问询:“沈洛晚呢?”
林泽勋抬眼看向他,默了一瞬,让开了身后的位置。
容鹤行瞳孔一缩!
他身后,赫然是一口黑棺!
一种混乱的情绪袭来,瞬间冰冻住了四肢。
容鹤行压住心中荒唐的猜测,强装镇定,厉声道:“林副将,你这是何意?!”
林泽勋没回,只是转身对那口棺木跪了下来,眼眶发红。
下一瞬,他身后所有的士兵也随之跪下。
刹那间,盔甲碰撞声如冬日雷鸣震响整座京城——
耳畔嗡鸣间,容鹤行只听到林泽勋沙哑的嘶喊:“沈家军出征三十二万人,死亡十七万人,主将沈洛晚——战死沙场,以身殉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