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青瞥了眼，挂断了，并回复【说事。】
“他的事，你揪我枕头是没用的！”沈雀一把抢过抱枕，“明天我们一起去问问，灌几杯酒，就没有不招的。”
梁青将抱枕扔开，“好主意…所以打算让我点什么坑狗哥？”
“长岛冰茶。”沈雀从沙发上站了起来，瞬间脱口而出，“他上次灌我的，还给他。”
梁青白了她一眼，往房间里走：“你的真心消失的真快。”
店里忙了一天，梁正阳的幺蛾子倒是越来越多。
他所舍弃的都是他所珍视的，这让梁青非常担心。想了许久，他决定给梁正阳打个电话，把孝心在外化的展示一下。
电话接通，那边人声鼎沸，听筒里传来一首老歌
哦~第一次我 说爱你的时候
呼吸难过心不停的颤抖
哦~第一次我 牵起你的双手
失去方向不知该往哪儿走
那是一起相爱的理由
那是一起厮守
哦~第一次吻 你深深的酒窝
想要清醒却冲昏了头
哦~第一次你 躺在我的胸口
—
听了一会，梁青默默的挂断了电话。
Ⅰ
这首歌对于梁正阳意义非凡，22年前，他曾为英姨唱过这首歌。
英姨年轻的时候，被梁正阳一眼看中，在一无所有的时候奋不顾身的追求她。
谁知，追了几个月，英姨的肚子越来越大。并在一年后，生下林澜。后来，梁正阳才知道，英姨大学没毕业，未婚先育。来竟城只是为了躲避熟人异样的眼光。
即便这样，梁正阳也没有放弃。
在林澜百天的时候，梁正阳穿着一身西装，拎着吉他就去英姨家求婚，他当时唱的就是这首《第一次》。
一曲结束，英姨热泪盈眶的拒绝了他。
英姨说他是天上鹰，注定翱翔天际，家只是困住他的牢笼，她希望他自由。
英姨说得好听，但是个人都知道，这内在含义就是他被拒绝了。英姨也许根本不喜欢他。
后来，英姨为了躲避追求，英姨离开了竟城去了奚山。
奚山不远，开车三个小时。梁正阳认为这是爱的考验，穿着皮衣，骑着摩托多次往返。
英姨说出实话：你不懂当爸爸。
梁正阳无从反驳，他真的不懂。于是心灰意冷的离开了奚山，回到竟城那天，正是除夕，天下大雪，他遇到了垃圾桶里的梁青，捡了回tຊ去，开始为爱当爸爸。
他仍然吉他的在手，只是不再唱那首歌。
他仍是那个叛逆少年，但他不再谈恋爱。
他仍会和英姨打电话，甚至会去奚山，但他们不再说起爱情，而是讨论孩子。
他们相敬如宾，却难同行。
《第一次》埋葬了第一次。
梁青坐在床上，正打算睡觉，微信响了一下。
柯也回复【你是不是有事要说？】
不愧是养了两年多的人。
梁青没有遮掩，直截了当的问【我爸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开店多年，她习惯有事说事，左右试探，只是浪费时间。
梁青靠在床头，刚拿遥控器打开空调，柯也的视频发过来。
梁青接了以后，首先关闭了自己的摄像头。
镜头里，男人一身黑色珊瑚绒睡衣，头发刚洗耷拉下来，站在阳台上。前面放着一盆绿植，垃圾桶大的陶瓷盆，绿植枝丫繁茂，绿叶稀疏。
柯也隔着屏幕与她对视：“认识这盆草吗？答出来，我回答你的问题。”
“你当初让我教作业的时候，我可没有这样为难过你。”梁青一脸茫然，趁着说话的空挡截了一张图发给沈雀求助，【这什么草，一分钟我要知道答案。】
沈雀秒回【茉莉，我有一个前男友送过我一盆，冬天就个狗样子，要死不活。】
后面还回了一句，梁青没来得急看，迅速回答柯也【茉莉呗，你真当我是个傻子。】
柯也毫不留情的戳穿，“作弊挺快的。”
梁青撇了一下嘴：“你污蔑人的功力也不赖。”
柯也喉咙里发出一声轻笑，“以前的作业是你让百度教我的。”
说起过去，柯也的语气变得轻松悠长，整个人的状态很放松。
被人猝不及防的揭短，梁青脸上有点挂不住，重重的咳了一声后，提醒他，“现在能不能进入正题？”
“你为什么不自己问他？”柯也的摄像头对着自己的脸，进到客厅，将绿植放在奶白色的茶几上，
梁青在心里翻了个白眼，然后温声回答：“我跟他脾气不对付。”
他们父女的相处方式，开口就互怼，附带相互贬低。
“你别担心，他没事。头上的伤我也带他去换了药，恢复得不错。”柯也在沙发上坐了下来，黑色的眸子倒映着客厅的光，显得特别亮。
这说了跟没说一样。
“这就是竞猜的奖金？”梁青不满的盯着镜头，心里已经开始骂人了。
柯也在茶几上拿了个苹果咬了口，这样逗弄梁青，似乎是件特别享受的事，要配上一口吃的，才更能体会其中乐趣。
“嗯……”他蹙眉想了一下，搜罗出一句狗比没用的话忽悠她，“其实，他已经决定明天跟你谈，你不如等等。”
梁青心里骂：我等你大爷。
嘴里说的却是：“是不是狗哥的局？”
最好是，不是的话，现在过去，把人扔出去。
“是。”柯也终于说了句有用的信息。
梁青吐了口怒气，整个人滑进被窝。
与此同时，柯也的手机晃了一下，角度变换，客厅地板纤尘不染，对面幕布下面放着一个电视柜，上面搁着几样摆件。
那个垃圾场一样的房子，早已焕然一新，蒙上了家的味道。
梁青侧身躺在被窝里，隔着点被子说话：“我明天会过去一趟。”
大拇指刚悬在红色的挂断标识上，柯也突然出声，“沈雀还在失恋？”
他说话的时候耷拉着眼皮，视线落在地板上。
梁青全当没听见，利索的挂断视频。
第二天晚上十点，梁青准时来到酒吧。
刚下车，就见柯也一身黑色的棒球服，像门神一样站在门口。他头发刚剪，边角可见白色的头皮，微微遮住眼角的刘海，让他这个人分在显眼。
梁青刚要过去，一个穿着灰色皮草的小姐姐提前截胡。
“小哥哥有女朋友吗？”小姐姐双手捏着手机，递过去。
从梁青的角度，隐约可以看见上面绿色的二维码页面。
柯也收回目光，温柔且悲戚的视线落在小姐姐肉粉色的甲片上，“没有。不好意思，我癌症晚期，今天过来，是想体验一下最后时光。”
“那…那…那个…”小姐姐一瞬间呆住，两个眼珠猛的瞪大，愣了好久。小姐姐不好意思的把手机收回去，磕磕绊绊的给他鞠了个躬：“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我不…不知道…你…那…那个”
小姐姐已经尴尬得不会说话了。
“没关系，不知者不罪。”柯也温柔的笑了一下。
小姐姐同情的看他一眼，“你哪个卡座，晚点给你送点果盘？”
“楼上18号，谢谢你。”柯也谢得诚恳，那个小姐姐深信不疑，上去估计得给他送一整桌。
梁青将白色羽绒服看到定，半张脸埋在领子里，与柯也擦身而过。没走几步，帽子突然被人拽了下来，一个高大的人影跨步挡在前面。
“瞎了？”柯也扯着她的衣领，帮梁青手动刹车。
梁青抬头，男人的下颚近在鼻尖，温热的呼吸落在她额头。她下意识后退，柯也拽住她的手腕，把人拖回来，“爸爸让我在这等你。”
“不好意思，我刚您癌症晚期，想着避着点，免得早死。”梁青把拉链拉下一点，以免卡脖子。
柯也低嗤一声，“偷听？想不想知道我哪种病？”
他拖着梁青的衣服往前走。
梁青边走边说，“我不配知道，因为我不想白瞎一个果盘。”
柯也松开她，与她并肩同行，每一步都合着她的步伐。
这间酒吧，一楼是清吧，二楼是蹦迪。
穿过玻璃通道清幽的女声唱着《祝某人》，台下酒桌上不少女人听得入神，抬手给自己灌酒。
梁青走到二楼，扯着脖子寻找18桌。这时，一个服务员小跑着撞了过来。踉跄两步，梁青不受控的往后倒。
身后，一只大手突然横在腰间，将她捞回去，失重感瞬间被拉力取代。重新站稳，男人的脸近在眼前。酒吧闪光灯扫过，梁青看到柯也流畅的下颚线和滚动的喉结。
“小心点，人多”他温热的目光落在她眼里，像星星坠入大海，明亮剔透，又不真实。
梁青点头，正要离开。柯也手掌掐在她腰间，将人往后身前带。鼓起的羽绒服被压紧，温热的呼吸落在她脸上，带着淡淡的烟味。
“不说谢谢了？”柯也垂眸，嘴角坠着炽热的笑意。
梁青有种错觉，一晃眼，那轻薄的唇就会压下来。
这想法在脑海里翻滚的瞬间，她心跳也跟着加快。
梁青皱眉，下意识后退。
柯也抬手将她落在的碎发挂在耳后，突出的指甲轻轻擦脸颊的皮肤，那触感像过电一般，梁青稍稍躲开一些，额角的碎发再次落下。
他自嘲般的扯下嘴角，“右边直走，去吧。”
梁青强迫自己收回目光，转身离开，穿过嘈杂繁复的人群。后脑勺依旧能察觉到那束强烈又不容忽视的目光。
走出一会儿，梁青不由自主回头，两人目光在人群的缝隙中对上，耳边一切声音淡下去。
这个人站在人群里，像孤岛立在广阔的大海之上， 苍茫孤寂。即便周围人生鼎沸，他的孤寂也能穿透一切，让你动容。
音乐沸腾，舞曲震动，柯也突然穿过人群，来到她身边。旁边一个服务员端着盘子急匆匆跑过，柯也让柯一下，温热的唇贴柯过来，印在她的额头。
梁青慌张后退，柯也扶住她的手臂，“慢点。”
菲薄的唇一张一合，多年前床上翻滚的片段在脑海里翻滚，梁青眨了下眼，将沸腾的记忆压下去。
“跟我走。”男人手掌下移，扣住她的手腕，拖着她穿越人群。
梁青挣扎了一下，她的理智告诉自己，不能跟上。可对方像下定某种决心一般，偏要困住她，偏要拉住她。
他们穿过喧闹的人群，来到安全通道的窗边。
寒风从窗口吹进来，柯也抬手关窗，留下一丝缝隙。他松开梁青，往旁边挪了点，背靠窗，朝梁青伸手，“来根烟。”
梁青深呼一口气，抑制过快的心跳，不解的盯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