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上看着蒋劲远眼中的真诚,不由攥紧了手。
他本以为今日只是儿女间的婚事,可没想到,蒋劲远却会给他这么大一个惊喜。
将军府确实忠诚,可身为上位者,他又何尝没有担忧过功高盖主这回事。
他与蒋劲远年少相交。
那时他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皇子,蒋劲远也只是个军中副尉。
他们曾对月痛饮,也曾策马飞奔。
可自从登上帝位,他一面庆幸有蒋劲远这样的忠臣为他安定天下,一面却又害怕朝堂与百信只知将军府,不知帝王名。
在这样的情绪之下,他对蒋劲远的态度越来越复杂。
可今日,蒋劲远却好似看出他心中所想,主动将割舍情绪的刀递到了他手中。
可蒋劲远越是如此,圣上就越是愧疚,从心底升腾起的那股愧意,几乎吞没他。
他站起身,一步步走到蒋劲远面前,郑重的将他扶起。
圣上看着他手中的信物,慢慢拿起,沉声道:“劲远,是朕的太子配不上将军府的女儿。”
“你今日所说的军中变革,明日早朝朕会当着群臣的面说出来,并同样宣布,将军府封侯,你们立下的赫赫战功,早就该如此了。”
“就像你说的那样,哪怕将军府无权,朕也不允许任何人对你们不敬。”
蒋劲远一怔,随即拱手行礼:“微臣,谢过陛下。”
圣上又看向燕知危隐,问他:“太子以为,此举如何?”
燕知危隐朝蒋劲远重重一礼。
“将军大义,功在千秋。”
“孤愿大力推行蒋将军的想法,只为兴盛大顾。”
圣上道:“哪怕以后你坐在我的位子上去了,你也当牢记今日,你要永远记住将军府的忠心与仁心。”
“儿臣遵旨。”
在家国大事面前,燕知危隐与楚宁玉的婚事,倒是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三人一直在养心殿内呆到深夜,烛火长燃间,无人知道,这一夜,养心殿的谈话对大顾未来的发展会产生怎样的影响。
这一夜,蒋劲远未归。
在将军府等着的楚宁玉却放下了心。
她知道,爹爹终究是将她的话听了进去,而且他提出的建议,正是当今圣上想要的。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可将军府历经百年,在军中,在民间的威望甚至要大于皇室。
一国之主决不允许这样的事情继续发生。
若是将军府再不做出任何改变,前世的灭绝,就是今生将军府的下场。
好在,她重活了一世。
这一世,她没有嫁给燕知危隐,也保住了将军府。
甚至能与父兄并肩作战,上场杀敌。
这一夜,楚宁玉睡得无比安心。
可她却不知道,从养心殿出来的燕知危隐,眼神是如何寂灭。
他知道,过了今日,他和楚宁玉就再也没有联系了。
燕知危隐屏退左右,一个人走在长长的宫道上,望着头顶那一线天的明月。
突然一笑。
是了,楚宁玉从小便见过辽阔的塞外,她的天地广阔而自由,又怎么会愿意拘束在这四四方方的宫廷规矩中。
这就是她不愿意嫁给自己的原因。
而且……燕知危隐指甲掐进掌心。
他没有错过蒋劲远提出分权的那一刻,父皇眼中闪过的欣喜。
他的父皇曾与蒋将军结为异性兄弟,见证了蒋将军这些年为大顾打下了多少疆域,也见证了将军府世代的忠心,犹不能全信。
他和楚宁玉结为夫妻,若她仍不能放弃将军府。
他们又会变成怎样?
如今的浓情蜜意,只会变为死水一潭的平静。
曾经的海誓山盟,在权利面前,都要为之让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