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就见一队内侍浩浩荡荡从外头进来,为首的正是钱景——咦,这么快就已经官复原职了吗?
看到那群宦官的打扮,罗卫猛然想起小刀方才提醒的话来:这些内侍连锦衣卫都盯,也不知是不是出于皇帝的授意?
我还是小心为妙。
想到这,罗卫退到大殿侧后方,避开对方的视线。就见钱景的表情正是春风得意,甚至都没朝这边看一眼,就直接进殿见太子去了。
罗卫本意是很想溜进去听听都说了些什么,但东宫确实戒备森严,总有几双眼睛在盯着自己。他考虑再三,最后还是放弃了。
好在钱景进去没多大工夫便又出来了。接着,几名小太监跟虎贲统领一同出去了。
不一会儿,郑宴离也出来了,看起来有些不大高兴。
罗卫不用问也猜得到:人没抢着,被钱景截胡了呗。
太子早就被许方派的人给问烦了,恐怕很难再问出什么;而最重要的几名嫌疑人又被钱景弄走了,局面一团糟——罗卫一时也没了主意,决定先去跟小刀知会一声。
不过这次他加了小心,自出了东宫便施展轻功上房,一路上身轻如燕,在附近房顶上又来回兜了几圈、确认没有尾巴了,才又奔方才小刀卖梨的小摊去了。
几经辗转,他才找到小刀的新落脚地。那是位于城南的一处大杂院,住着卖鱼卖菜的好几家子人,不过这个时间都在外头干活,院子里只有几个小孩。
刚进屋,小刀板着脸把门关好,静静听他说完,劈头盖脸地问道:
“谁让你去找太子的?”
罗卫一时语塞,还没想好怎么答,就见小刀抄起门边洗衣裳用的棒槌便朝他身上招呼:“‘外围’‘外围’‘外围’!——你特么管这叫外围?!谁教你的?长没长脑子?!”
罗卫唬了一跳,边躲边解释道:“好几天了都没什么进展,我这不是想尽快找点有用的线索嘛……”
“那你不如干脆去关外问鞑靼人?”
“呃。”
从表情上看,确实有过这种想法……
小刀下手毫不留情,饶是他走位风骚也难免挨了好几下。
罗卫揉着屁股委屈道:“太子是受害人,按说他应该会配合调查的啊!”
“按说?”小刀气乐了:“那你猜,瑾瑜明明有机会直接问太子、干嘛还非要麻烦您老人家费时费力地去搞外围调查呢?全世界就剩你一个大聪明了呗?”
罗卫两眼望天,小声道:“我哪知道……”
小刀用棒槌指着他,咬牙切齿道:“你要是我的属下,我早打断你的腿!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早晚被你害死!”
罗卫不吭声了。
他知道小刀的级别,在每次行动当中,她不仅要保证情报来源可靠、传递渠道畅通,还要为每一个属下的安全负责——正是因为关心才会这么着急。
发完脾气,小刀叹气道:“算了,这事你先别管了!等我先进宫回了话,看瑾瑜怎么说。”
罗卫答应一声,又嘿嘿一笑:“刀姐,你让她给我派个大活呗?……诶呀。”
又结结实实挨了一下,罗卫疼得呲牙咧嘴。
“你啊,还是先回诏狱看看去吧!”小刀没好气道:“大内又没有监狱,钱景得了这几个关键人物必是先放到锦衣卫的诏狱——你还怕见不着?”
“对呀!”罗卫一拍大腿:“我怎么没想到这层?!”
“……真是个棒槌。”
末了,小刀把手里的棒槌一丢,一脸鄙夷地回宫去了。
——
钱景虽说顺利得到了那几个关键嫌疑人,却也是烫手山芋。
这些人都是太子的虎贲侍卫,有着错综复杂的军方背景,不便动刑,甚至不能关押太久;太子之所以愿意把人交给他,一来是交情,再者也是知道他不敢乱来。
钱景把人放到诏狱之后,就直接去找瑾瑜。
开口之前,他先是笑吟吟地呈上个锦盒。
瑾瑜疑惑地打开,里面是一份揭帖。
那是种类似于密报的文书,不是正式奏疏,类似大臣给皇帝上的私函。皇帝阅后通常会留存司礼监或朱批后发还本人,但不会抄录或公开发还内阁。
钱景在旁说道:“当初我跟郡主提过,和亲这事的主意,不是许方就是杨阁老!今天去司礼监一查,果然就见着这个。”
瑾瑜展帖一观,内容十分简短,大意是建议与瓦剌搞好关系,明确提到可以册封皇室宗亲的女儿为公主,以国礼出嫁。虽然没提瑾瑜的名字,但指向性非常明显。
底下有杨羡的落款,侧边有皇帝的朱批,不像是作伪的。
没想到钱景办事倒真是利落!上午才刚官复原职,下午就把瑾瑜提过的事给办好了。
至于这个杨羡……显然他知道去宁夏求长平公主是件很犯皇帝忌讳的事,所以想借此来找补一下、消除后果?你倒是做了良臣,却全然不顾别人的死活啊。
大概是连他自己都觉得联姻不算什么光明正大的上上之策,所以才写了份揭帖?也是怕被同僚知道了挺丢人的吧?
呵,堂堂大学士,帝师,太子少傅,百官之表率,居然给皇帝出这种过河拆桥的缺德主意?!
瑾瑜略一思索,说道:“如果这份揭帖被抄录之后发还内阁,也不知他这张老脸还要不要了?”
钱景是多么机灵的人物,随即会意:“每日从司礼监发回的公文众多,偶尔出个纰漏也是难免的。”
瑾瑜一笑,将揭帖放回盒中:“那就拜托公公了。”
“放心!敢让郡主不痛快的,老奴也不会让他好过!”
瑾瑜心里一阵感慨:要么说皇帝都喜欢宦官!会说话会办事,又省心省力的,谁不喜欢?!
“那,郡主……”
钱景将盒子递给身边的小太监,又是满脸堆笑:“老奴眼下也有件麻烦事,不知能否请郡主帮着拿个主意?”
啧,果然这老狐狸也不是白白使唤的,条件这不就来了?
“说来听听。”
“东宫那几个怀疑是鞑靼探子的,如今都收在诏狱了,很是棘手啊。”
瑾瑜挑了挑眉梢:“怎么,想让我帮着掌掌眼?”
钱景毫不避讳,上前礼道:“要说起审讯犯人,那可是长平公主的强项啊!她老人家一手调出来人物儿,那还能错得了?”
瑾瑜微微一笑,也不推辞,带着小刀便随他出宫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