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你父亲都不喜熏香,府中只有西苑的几个姨娘用着苏合香,但你若想用,便别用府中的,阿娘着人出府为你买些。”
颜夫人并未起疑,见她这样说,也点头附和。
“也好,那便有劳阿娘费心。”余嘉真说着,心下却思忖。
西苑和东苑离得这样远,平日里也不见那几个姨娘过来,兴许昨日夜间的熏香,当真是她闻错了。
“夫人,尚书夫人来了。”两人正说着话,秋嬷嬷从门外走进来,行了一礼,紧接着道。
“阿娘既然有事,就先去吧。”见此,余嘉真推了推颜夫人。
“好,那沁儿好好休息,阿娘过会再来。”颜夫人说罢站起身,带着秋嬷嬷离开。
“你也下去吧。”
余嘉真一时间又觉得头上隐隐作痛,便挥退了长夏。
门关上,她刚想躺回床榻上,目光随意一扫,看见妆台梨花木桌子的角落,有星星点点的灰烬。
这屋内日日有丫鬟打扫着,还有没清理干净的东西?
余嘉真走过去,低下头,忽然闻见昨日夜间昏倒的时候,那一抹熟悉的香味。
只香灰已冷了太久,熏香的味道不似昨日闻到的那么浓烈。也许是没来得及清理干净的缘故,只少许的香灰落在角落里,也不惹眼。
但却不是苏合香的香味。
似是忽然想起来什么,余嘉真手下动作一怔,眼神渐渐变了。
颜夫人不是说,颜府内没其他人用着熏香吗?
余嘉真弯下腰捻了捻手中的香灰,这香她不曾用过,闻着味道也奇怪得很,倒像是……捺安香。
捺安香已经算是熏香里比较上乘的香,颜家姨娘的地位,是绝不可能用得到这种熏香呢。
而除了她之外,颜家正经的主子只有颜国公夫妇和老夫人。
余嘉真伸手将角落的香灰抿去,心下思量。
捺安香对颜府这几个正经主子来说,是再平常不过的香,若是当真有,颜夫人何必瞒她?
可若是没有,这香又是谁放进来的。
余嘉真刚放下的怀疑又重新浮上心头。
“小姐。”她正想着,门外长夏轻声敲了敲门。
“您睡下了吗?”
“没有。”她拿起帕子擦了擦手上的灰烬,神情自然地抬起头。
“小姐,长孙小姐来了。”长夏面有诧异地走进来,轻声说道。
“长孙昔?”余嘉真一愣。
“是。”
自上次宴席上长孙昔说要和她探讨琴艺,过了这么些天也没见有什么动静,余嘉真便当做了面上的客气话,直到长夏提起,她才忽然又想起这个人。
“请长孙小姐进来。”
她对着铜镜将有些凌乱的发丝拢了拢,走出了屋门。
长夏将长孙昔迎进了倚青阁的正厅,余嘉真款款走过去,长孙昔见着她眼前一亮。
“颜小姐。”
“长孙小姐。”余嘉真亦是颔首回礼。
“自从上次宴席一见,我对颜小姐的琴艺就很欣赏,本来想过了第二日就来颜府,可是阿娘去云台寺祈福,我跟着也去了两日,才在今日冒昧造访颜小姐。”
长孙昔今日着了一身紫色的衣裙,举止行为进退有度,但说起话来却爽朗又得体,三两句将事情说了清楚。
“无妨,长孙小姐什么时候来,颜府和我都自当恭候。”
余嘉真浅声而笑。
她前世听这位上京城第一才女长孙小姐,听说的风评大多好又不好。
世人称赞她过人的才艺,却又诋毁她高傲的性子,觉得她不像一般世家女一样温柔贤淑,倒净学了她父亲文人的傲慢,不管对谁都是一副冷淡又不多说的样子。
她前世并未见过这位小姐,对长孙昔的流言也大多一笑而过,如今见了面,倒更觉得传言终究是传言,这长孙小姐看着就有礼的很。
“方才从府外过来,听颜夫人说颜小姐近日身子不适,可有大碍?”
长孙昔清亮的声音打断她的思绪,余嘉真温声道。
“不是什么大病,多谢长孙小姐关怀。”
“那便好,不然我今日登门造访,来得不是时候,还耽误颜小姐养病,岂非我的罪过了。”长孙昔松了一口气。
“咳咳。”
余嘉真还未来得及说话,从正厅外吹来的冷风一灌进来,她低头又咳嗽起来。
长孙昔一时手足无措,吓得上前扶住她。
“颜小姐既然身子不好,还是回内室吧,可别在外面着凉了。”
长孙昔担心地看着她,余嘉真点点头,带着她去了内室。
“长夏,去沏壶茶。”
长夏应声离开。
刚进内室,长孙昔便皱起眉。
“颜小姐既有咳疾,屋内怎可点着熏香?”
余嘉真刚落座的动作一顿。
“长孙小姐,识得香?”
她一问起这,长孙昔面上便露出些狡黠的笑,语气也自得起来。
“这是自然,我母亲最懂香料,我自幼就跟着她学。”
“既如此,长孙小姐可能辨得这屋内的香?”
没想到有这么巧的事遇见了懂香的人,余嘉真抿唇,不动声色地问道。
“这香有些淡了,但闻着有些像捺安香。”
果真是捺安香。
她攥紧了手中的衣袖,朝长孙昔笑了笑,没再问起香,反倒转了话题说起另一件事。
“长孙小姐今日来,是想问起那日的琼梅意?”
长夏走进来为两人添上茶水,随后便立在一旁。
“你下去吧,这不需要伺候,我与长孙小姐闲聊几句。”
“是。”
长夏走出去将房门关上,长孙昔声音里难掩高兴。
“颜小姐,愿意教我?”
“长孙小姐若说教,倒有些折煞我了。
“长孙小姐本就琴艺出众,若真想弹好琼梅意,可抚琴一曲,我看看长孙小姐是哪里出了错。”
“来人,把我的长随琴带过来。”长孙昔听罢一喜,朝外吩咐道。
谁家小姐出府还带着这样一把琴?
这长孙小姐倒是有意思。
余嘉真嘴角勾起些笑意,看着婢女将琴带过来,长孙昔伸手试了试音。
长随琴是名琴,在长孙昔手中又爱惜的很,试出来的音清脆悦耳。
“可惜了。”却见长孙昔试罢音,素手抚过长随琴,面露遗憾。
“怎么?”余嘉真垂首问她。
“长随琴是我爹爹在我及笄的时候送我的,本想寻到那把第一名琴知雅琴,可爹爹花了重金,派人寻了半载,也不曾找到知雅琴的下落。”
“也不知是在谁那。”长孙昔喃喃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