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年纪小,在宫里又没人照应,我自然多关照关照她,”云予微瞥了宁昭一眼,“你有空了也多看看她。”葠
“我看她做什么?”宁昭静静地看着她,语气却愈发嘲讽起来,“有你看着她还不够么?”
云予微抬眼对上了宁昭的视线。
自从云予微不再一心想着出宫之后,二人相处很是和谐;但宁昭一直觉得不甚真实,总觉得云予微的平静之下还酝酿着别的。
果不其然,美梦做不长。
云予微要将他往别的女人那里推了!
只是这么一想,宁昭的情绪便激荡了起来,心中的猜疑死灰复燃,熊熊燃烧着要将他的理智给烧成灰烬。
心中的怒意越涨,宁昭眼里的情绪反倒越平静了。葠
“是她想搬过来,还是你让她搬过来?”宁昭问道。
云予微心中“咯噔”一下,总觉得哪里不对,但憋屈了一天的白芷哪里忍得住?她又怕云予微揽下来,当即脱口而出:“还不是张贵人非要搬过来?”
“她要搬过来,你便答应。”宁昭轻轻一笑,俊美的面孔仿若有种近似疯狂的魔力,云予微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要爆发了。
“你为什么这么大方?”宁昭平静地问道。
他眼睛眨也不眨地望着云予微,深情美丽的桃花眼中倒映的却不是她;他的眸中仿佛一片深海,平静中蕴藏着巨大的风暴。
“宁昭!”云予微迅速地抓过他的手,柔声道,“你听我说,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嗯?”他轻轻地哼了一声。葠
云予微努力使自己保持着轻柔的笑,安抚道:“我其实很小气的,我一点儿都不想她搬过来,不想她抢走你。”
“是吗?”宁昭反问。
云予微用力地点点头。
宁昭微微一笑:“你撒谎。”
云予微的心仿佛“咚”地一下掉到了地上。
宁昭的眸色却越来越深,仿佛整个夜空都到了他的眼睛里。
“咣——”葠
一声脆响。
殿外传来德福公公低声的劝慰声:“贵人还是先请回吧……”
“滚进来!”宁昭却突然出声。
云予微一把按住了宁昭的手。
下一瞬,殿门打开,张梦桂瑟瑟地出现了二人眼前,她的脚边,还掉落着一个甜瓷汤碗,香薷饮洒了一地。
“若是不懂做妃嫔的本分,就老老实实地滚出宫去!”宁昭霍然站了起来,甩开云予微的手,径直朝着殿门而去。
张梦桂吓得快要哭出来,猛地跪下,也顾不上地上的汤汤水水,直直地磕头下去。葠
“求陛下息怒。”张梦桂的声音都是颤抖的。
云予微满心发慌,急急忙忙地追上来,一把抓住了宁昭的手。
张梦桂的余光瞥见两人十指相扣的手,垂下眼睫,咬紧了嘴唇。
“梦桂,你先回去呆着。”云予微只觉得呼吸发烫。
张梦桂咬了咬牙,却没有起身。
明明怕得浑身颤抖,却还是执着地跪在他的面前不动。
“呵,”宁昭胸中的狂笑简直要冲破喉咙,喉间渐渐有甜腥的味道席卷而来,他冷笑道,“滚!”葠
张梦桂只一个十六岁的小姑娘,如何禁得住这种屈辱?
洒在地上的香薷饮已洇透了她轻薄夏衫的袖子,布料黏黏腻腻地粘在身上,让她愈加狼狈;她咬着唇,勉力使自己不要哭出来,可眼泪还是大颗大颗地往下掉着。
“贵人,这边请。”
张梦桂再忍不住,哭着跑开了去。
“蠢货!”宁昭冷笑。
“宁昭!”云予微握着他的手略一用力,宁昭感受到了其中责怪的意味。
他心烦意乱地回过头来,想要同她争辩些什么,才一开口,却觉得眼前阵阵发黑,喉间有什么喷了出来。葠
“宁昭!”
这一声才是关切。
他想。
恒昌帝在凤泽宫被气吐血了。
不到半个时辰,凤泽宫外已是乱糟糟的一团了。
自宁昭在门口吐了一口血晕过去后,云予微便预见了这种情形,早早地吩咐了,除了彭清音,谁都不许放进去。
“德妃娘娘,您可算是来了。”白吟霜愿意打头阵,当那个出头得罪人的,后宫的妃嫔们自然由得她去。葠
“咱们这心急如焚的,贵妃娘娘连见都不让见陛下,可叫姐妹们怎么想呢?”
彭清音看了白吟霜一眼,只见她手持一把轻罗小扇,有一下没一下地扇着;眉毛画得细细挑挑,浓脂艳粉下,就显得有些刻薄。
虽然嘴上又是着急又是心慌,不时捧心做悲伤状,可如同做戏一般的刻意感扑面而来。
“贵妃这么做,必然有贵妃的道理。”彭清音从不失言。
“德妃自然这么说,”卫如筝冷笑,“见不着陛下的是臣妾,又不是德妃娘娘。”
她本已准备安寝,听到消息匆匆披了衣裳就来,发髻上一丝装饰也无,匆忙而又焦灼,可偏偏到了凤泽宫,又被拦在了外面。
云予微那个心腹大宫女白苏倒是个妥帖心细的,还特特地出来请她们去偏殿休息喝茶,但云予微那头把消息瞒得死死的,连宁昭的面都不让见,后宫中哪个妃嫔心那么大这会儿去喝茶?葠
有白吟霜和卫如筝在前,其他妃嫔们也不再故作矜持,当下纷纷开口。
“臣妾自知不比贵妃娘娘得陛下爱重,但此时并非争风吃醋之时,贵妃此举实在太过不妥。”
“平日里贵妃独占圣宠,臣妾不敢有怨;可陛下圣体不安,臣妾们却连看一眼的资格都没了吗?”
“是啊,若是如此,臣妾们算是什么?”
……
彭清音眼看着面前的女人们一个个梨花带雨的样子,不由地叹了一口气。
“本宫这就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彭清音生得端丽,声音虽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算起来,她在妃嫔们里算是年纪最小的,可却偏偏一言一行都格外有威仪,一开口,便使人不由地信服,“各位也稍事休息,如此哭闹失仪,焉知不是陛下不愿相见?”葠
诸位妃嫔们你看我我看你,倒是都心虚了下来——方才那些话,不知有多少人是借势发牢骚。
白吟霜轻轻扇着她的小扇,刚想要说些什么,彭清音却一个眼神独独朝她望了过去。
那眼神又冷又狠戾,根本不似平日里彭清音端庄温和的做派,一阵阴风好似从背上刮过,白吟霜竟是没有吐出一个字来。
下一瞬,彭清音已款步进了内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