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昕意独自往神魔之井的方向走,元真本想陪着,但被她拒绝了。
沿路的小仙娥像是没有看见她一样,在一旁说笑。
“太子殿下亲自去蛮荒接回莺月仙子了,他可真是痴心。”
“也算她叶昕意识相,主动放出莺月仙子。”
“呵,莺月仙子本就是受了无妄之灾,叫我说,那凡人也该受受这滋味!”
什么叫她主动放出莺月?叶昕意愣在原地。
细细思量,她一下寒到心底。
蛮荒之门的钥匙素来是无妄宫掌管,天帝才将钥匙给了她,顾赫霖便知道了。
现在想来,只因莺月是他师傅亲手关入蛮荒天牢,由她这个罪人放出,才显得莺月更加无辜。
真是好手段。
叶昕意忍不住回看仙宫云霄殿,一颗心坠到了底,从未感觉到有如此凄寒。
到了神魔之井,她如从前一样坐在井边,却觉得恍然。
从前这里玉树琼花,还有仙鸟陪她作伴。
可如今,只有一棵半老枯树,黄叶凋零。
身后有脚步声传来,叶昕意回头一看,猝然一惊。
竟是莺月!
两百年前,叶昕意是凤女,准太子妃,仙界除天后外最尊贵的女人;而莺月,不过是万千普通鸟仙中的一个。
纵然知道顾赫霖喜欢她,可以叶昕意的骄傲根本不把她放在眼里。
两百年后,叶昕意沦为凡人,几乎失去一切,而莺月分毫未损,现在可能还会成为真正的太子妃。
如今想来,世事无常,犹为可笑。
“你一个凡人,现在还能镇守神魔之井吗?”莺月走到她面前得意一笑,语气嘲讽。
叶昕意收回眼神,并不理会,像是没听到一般。
如此态度让莺月怒火升腾:“你以为你还是当初的叶昕意仙君吗?你如今不过是个凡人,我看你拿什么和我争,太子殿下迟早会娶我!”
最后那一句话到底还是触痛了叶昕意心底痛处,她站起来冷冷看向莺月:“纵使我为凡人,婚约亦在,我不死,怕难有你出头之日!”
莺月气得不轻,叶昕意也并没觉得有多痛快。
这时,天边一朵祥云飞来,一仙使站立其上。
“叶昕意,天帝有旨,请你前往大殿议事。”
叶昕意心头一跳,有了不好的预感。
到了云霄殿,看见顾赫霖和月老都出现在大殿之时,她一下明白过来。
天后开口:“顾赫霖往后是要继天帝大位的,你现在凡人之身,镇守无妄宫尚且力不从心,恐难以胜任太子妃之位……”
天后语气还是那么温柔可亲,好似真的在为她考虑。
叶昕意微微一愣,这些话,她听得懂。
师傅无妄天君乃是仙界万古第一人,离飞升真神只一步之遥,在仙界和天帝平起平坐。
作为凤族唯一的后裔,她还是颗蛋时便被师傅收为徒弟。
当年她刚一破壳,八方祥云满天,万鸟齐鸣高贺,这红线那时便牵在了她与顾赫霖手上。
天后急不可待前来定下婚约,更连说自己就是天定的太子妃。
可现在师傅不在了,她也便难以胜任太子妃之位。
她心头泛苦,却只是再一欠身:“叶昕意明白。”
场面话已经说得如此漂亮,她若是再没有一点自知之明,那可真是愚蠢至极。
叶昕意眼神落在顾赫霖身上,他仍是一脸淡漠,眉目间清晰是对她的厌恶。
过去千年,她曾为顾赫霖取尾羽炼神器,以凤凰心血助他渡劫继太子位……桩桩件件倾尽所有,却仍换不来他片刻的目光停留。
她深吸一口气,似要用尽最后一丝余勇问道:“这千年,你可曾有一刻为我所动?”
她那哀切绝望的眼神让顾赫霖眉头紧皱,心中忍不住的烦躁。
可他此刻只想快点结束这绑了他千年的绳索,于是冷冷吐出两字:“从未。”
心中最后一丝火光,在嘴角化作一抹苦笑。
叶昕意强撑着看向他眼底,声音轻得像一声叹息:“这些年,为你多添烦扰,对不起,从今往后便再不会了。婚约……就此解除吧。”
从前年少轻狂恣意,自以为姻缘天定,她爱他所以他也必须爱她。
如今历经两百年人间轮回之苦,她才懂得,勉强感情有多荒唐。
月老见此情景,心下喟叹,拿出破缘刃。
叶昕意与顾赫霖同时伸出手,腕上便显现出一根红线,幽幽泛着光,若隐若现。
无人看得到,可是她知道,现出红线的那一刻,她心中在丝丝渗血。
月老挥刃斩向那根红线。
“住手!”殿外忽然响起一声厉喝。
可破缘刃仍应声挥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