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转身向着门外看去,只道:“是何人?”
“此人并没有说明身份,只说要见酒楼的东家。”
既没说是因何故,也不说什么事,此人春兰自是不会见,只道:“让人冒充我打发了便是。”
掌柜知她不想暴露身份,于是便了然的去打发此人。
掌柜的一推开门,便见到一衣着华贵的男子正望着他,他只弯腰行礼道:“公子,我们东家来了。”
说着他便招呼一位三十岁上下的男子走了进来,此男子见了面前之人便笑道:“不知公子执意要见我可有要事?”
年宝皱起了眉头,只道:“你便是这酒楼的东家?”
男子笑道:“正是在下。”
看着面前男子不疾不徐的样子,年宝也没有揭穿,他心想应当是春兰不想见他,于是不由的道:“请你告诉你们主家,如今那柳平儿在公主府已经快要病死了,若是想要救他,务必尽快。”
掌柜的和男子俱都是面色一变,还想开口问道他说这样一番话是何意思时,便见面前的公子已经推门离开,待他们追出去时,就已经不见了行踪。
此话报给春兰时,她的身子不由的一僵,随即便转头问道:“那人如今在何处?”
“我们追出去时,他便已经消失不见了。”
既然知道平儿,定是认识她的人,春兰听了他们一番陈述之后,便确定了此人应当是年宝。
可平儿,此时不应该在柳府吗?怎么会快要病死,她皱起了眉,只想立即去柳府看看平儿如今到底在何处。
但又怕是许长颐为了引她过去之计,于是便招呼人过来吩咐了一番去打听消息。
约摸过了两刻钟,去的人终于回来,只听他道:“柳府中出来采买的下人说,府中的小公子近几日确实被长公主的人抱去了,据说是长公主听说柳行舟休弃的妻子还与他有个儿子,于是便让人抱过去见一见,至今都没有送回来,柳大人去了公主府几趟都无济于事。”
此话一出,春兰只感觉身心俱寒,既然年宝来告知她此等消息,想来是应该知道了平儿的处境,他既然过来,那便是许长颐的意思,可明明他一句话就能让许锦瑟把平儿送回柳府,却并没有那么做,而是让年宝来通知她,到底是何打算?
可不管是何打算,如今她也必定要去见许长颐,凭她一人是不可能把平儿从长公主府带出来的,想必他也正是因为知道这一点,所以才会让年宝来通知她。
马车停在了宫门口,春兰带着面纱下了车,见宫门口都是巡防的官兵,他们身穿兵服,手持刀剑在此巡逻,这般情形,她想自己若是贸然上前,说不定会被当成什么犯人抓起来。
正在她踟蹰间,只见到年宝一身常服从宫门里走了出来。
他早已经在城墙上看了她许久,见她迟迟不过来,这才特意出了宫门来。
春兰见年宝向着自己一步步走近,本以为他走到面前会停下步子,却没曾想到,他只径直向前,丝毫没有停步的意思。
“年大人!”春兰还是出口叫道,毕竟如今她既然来了,就必定要见到许长颐,如今平儿在公主府危在旦夕,她不可能不管他。
年宝停下了步子,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似是半晌才认出不远处的女子是春兰一般,只淡声道:“春兰姑娘,你怎会在此?”
春兰见他明知故问,也不戳破,只道:“不知去酒楼报信之人,是不是年大人?”
年宝挑了挑眉,随即背过手道:“是我,我不过是觉得那孩子可怜,动了恻隐之心,所以才特意去告诉春兰姑娘,却不曾想春兰姑娘连一面都不愿意见,如今过来又是为何?”
春兰只顿了半晌,才开口道:“我要见皇上。”
年宝背在身后的手不自觉的捻了捻,可面上却仍旧是严肃之色,只叹了一口气,淡声道:“如果是为了求陛下救柳小公子,您还是回去吧,陛下不会见你。”
春兰只眸光盯着他,声音中满是讽刺之意:“年大人莫不是想要告诉我,您此番去告诉我并不是陛下授意?”
“当然不是。”年宝脸不红心不跳,“自从那日私宅回来,陛下便被您彻底寒了心,如今宫中的寒嫔娘娘正得宠,陛下早已经不再提及您,您还是请回吧。”
他说的这些话,春兰一句都不信,她知晓这些定都是许长颐的意思,可如今年宝说出这番话,想必是有条件让她答应,她只道:“那请问年大人,我怎样才能见到陛下?”
“这个么?春兰姑娘那么聪明,自然想得到方法,何须问年某。”
他这样打太极,春兰心里早已经急得要命,只怕若是耽搁了时间,平儿真的会在公主府丧命,只正色道:“若是今日年大人带我进了宫,只当春兰欠您一个人情,来日定当报答。”
年宝似笑非笑的看了她许久,才慢悠悠的道:“跟我来吧。”
年宝让她换上了宫女的衣服,然后带到了一间房中,只道:“您莫要乱走,陛下每日中午会过来休息一会,到时候您便可以见到他了,只不过,”年宝的眼神中带着一丝异色道,“莫要怪年某没有提醒姑娘,若是今日再惹得陛下不快,只怕您那儿子,也救不回来了。”
春兰只低头称是。
待门阖上之后,春兰这才咬了咬牙坐在了一旁的凳子上。
她观察了一番屋中的摆设,只觉得似乎似曾相识,床铺上的锦帐,还有一旁的红木箱柜,不远处的书案,摆的位置竟都与当年相府中他的端方院如出一辙,看来年宝果真没有骗她,这确实是他住的屋子。
一时之间,她的面色不禁有些复杂。
正在她走神间,只听到了脚步声传来,并且离房间越来越近。
她心中一惊,似是没想见他那么快会过来,只下意识的躲在了墙边的屏风之后,若是不刻意绕到屏风后去看,必定发现不了此处有人。
门被人推开又关上,屏风后的春兰只见一身影走了进来,他脱下身上的外袍搭在了架子上,随后便揉了揉眉心,端起桌上的冷茶倒了一杯喝了下去。
本以为他应当会让她出来,可她见他却像是真的不知道她在屋内一样,径自脱鞋上了榻躺下。
这样一番操作不由的让春兰愣住,她心想难不成年宝说的都是真的不成,此事他真的不知晓,若是他不知,那便是年宝一人所为,若是这般,他在此处见了她之后,还不定会做出什么事来。
又等了片刻,直到听不见任何声音,春兰这才从屏风后走了出来,她一步步的向着床榻走去,就在想要伸手拨开锦帐时,突然听到一声阴冷的怒斥:“若是再不出去,朕便让人活剐了你。”
这突如其来的一句威胁,倒真令春兰吓了一跳。
她只僵立着没有动作,心想他这是在赶她出去,可还没有反应过来,便见锦帐被从里面掀开,一把剑便抵在了自己喉咙上。
她顺着剑看过去,只看见一只青筋凸起的大手,随后便是盘旋着龙纹的黄袍袖,而那持剑的人,目光落在她脸上时带着一丝惊诧。
不过只是一瞬,那惊诧便被冰冷代替,他扔下剑冷声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春兰只脑中一滞,随即便确定了他当真不知年宝做了何事。
剑虽被扔在了脚下,但许长颐的面色并不好看,他只盯了她一眼,随即便垂眸落到她身上的宫女服饰上,颇为讽刺的开口:“朕需要一个解释,与朕素不相识的人怎会出现在朕注意的宫殿里。”
原先他进房并没发现丝毫异样,直到感受到有人在向他床铺走过来,透过一层层的纱帐他早已经看清了是个宫女,所以才出言呵退,毕竟这已经不是第一次,自从他当了这个皇帝,几乎每过几日便有买通太监想要自荐枕席的宫女,经过他几次处斩的命令之后,想来他们早已经偃旗息鼓,可没想见今日还有如此大胆之人,本想着应当一刀结果了她,可见是她,他心中还是格外惊骇。
当初那样一番从未相识的言论他至极都可还没忘,想见她肯扮成宫女来见他,定是有所求。
“既然无话可说,那便出去,来人……”
许长颐看着她道,如今只要看见她的脸,他便想起那日她带给他的羞辱,只要一想到此,他的面色便不由自主的冰冷起来。
春兰只僵立在了原地半晌,听到他的话才回过神,她一把上前攥住他的胳膊道:“陛下,民女……有事相求。”
这句话说出的刹那,她只感觉自己的自尊已经碎落在地,可如今除了许长颐能救平儿之外,又别无他法。
听她这般道,许长颐自嘲一笑,果然,若不是有事相求,必不会想起他来,想到此,他只立即冷硬出声:“来人,把此女赶出宫去。”
此话一落,立即便有两名太监进来要把她给拖出去。
春兰似是没想到他会这般对她,只愣了一瞬,随即便紧抓住她的胳膊不放开:“皇上,许长颐,求你救救平儿。”
许长颐抬手制止了太监的动作,随后便见他们对视一眼,只无声的退了下去。
许长颐看着她紧攥着她胳膊的手,只不怒反笑:“怎么,你的宝贝儿子快死了,那个孽种,死了也是活该。”
他的手捏起她的下颌,只沉眸打量了她一番,见她面色苍白,可眼中满是祈求之色,不免嗤笑一声甩开了手。
“朕凭什么帮你。”
他硬生生的拽开她的手,把她甩在了地上,声音带着冷意的让人把她带下去,只不过这次不是赶出宫,而是带到太和殿,他一贯所居住的宫殿。
春兰咬着唇被他们绑着带到了太和殿关了起来,她只转头看向紧闭的屋门,还没有反应过来,便进来了两个宫女。
她们手中端着托盘,只打量了春兰一眼,行了一礼道:“陛下说了,若是姑娘想要留下,便要先行沐浴更衣等陛下回来,若是不愿,便可自行离开。”
身上的绳子被解开,春兰浑身一僵,想着刚才无端被羞辱一番,如今只想硬气离开,可一想到平儿,便又犹豫着在凳子上坐了下来。
两名宫女见她坐下,也便明白了她的意思,只带着她去了汤池沐浴更衣。
春兰被拉走之后,年宝便被许长颐叫了过来。
他只擦着手中的剑道:“是你带她进宫来的,你好大的胆子!”
年宝是他多年的心腹,见他这般只心道看来这投其所好投其对了,可面上只做出一副无奈的表情抱拳道:“陛下,属下只不过是看春兰姑娘可怜,她一直央求属下带他进宫,属下便不得已把她带了进来。”
许长颐看了他半晌没说话,剑插进剑鞘之后便站起一脚踢在了他身上:“莫要跟朕演戏,此事不要声张,锦瑟做的确实太不像样,你带太医去公主府瞧瞧那孩子。”怎么说他也即将要做他的后爹不是,他可不能死了。
“是。”年宝无端挨了一脚站起了身,出了门只揉了揉腿心道,陛下这番心中如愿应该不会再起什么幺蛾子了吧,若不是他在公主面前提了一嘴,公主能想起那个孩子来?如今在春兰面前装的倒好。
给面前人沐浴时两位女侍这才发觉此人早已失贞,心中一瞬间不免惊了一瞬,望着她打量了片刻,见她的确是个美人,只不过面色未免太过于苍白了些。
待伺候她穿上衣衫之后,她们这才退了出去,只留春兰一人待在此处,她仰躺在床榻上,闭眸心想道:“恐怕今日答应,以后便再难离开,可不答应平儿便会死,不管里面有没有许长颐的手笔,她都似乎没有丝毫招架之力。”
可是此事明明处处透着阴谋的味道,只怕是为了断送她自由特意做的局,让她自己把自己送到了他的龙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