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不敢否认：“自然是愿意见的。”
　　“您若为难，我自己开车去。”
　　棠清婉的语气坚持：“停车。”
　　管家沉默片刻，没有放棠清婉下车，而是调转了车头。
　　回到山月庄园。
　　进了门，客厅空荡荡的。
　　管家也没有要去提醒黎行野的意思，而是去了厨房吩咐佣人准备餐食，似是想要拖延她的时间。
　　“不用了。”棠清婉问道，“黎行野人呢？”
　　管家说道：“小少爷在后山的温泉，还没有回来。”
　　棠清婉不解：“方才还说他已经休息了，怎么现在又去后山温泉了？”
　　“明早您便能见到小少爷了，棠小姐——”
　　管家看着棠清婉转身就往门外走。
　　山月庄园，是她第二次来，其实根本不熟悉。
　　可她等不了明天。
　　想到黎贤宇脸上挂了彩，衣服沾了血，还有他肆无忌惮的挑衅，她越发不能安然。
　　管家拦不住人，便只好带着棠清婉去后山温泉。
　　走到长廊的时候，管家站定，止步于此，恭敬地说道：“前面便是了。”
　　棠清婉握紧了手，看到远处长廊尽头，隔门之后氤氲的热气，袅袅升天。
　　“他在里面？”
　　管家和蔼地点点头。
　　她内心忐忑，一步步走进了后山。
　　比起外界的天寒地冻，这里确实温暖很多。
　　哪怕露天，也被热气包围着。
　　掀眸时，看到了屏风挡住了视线。
　　“说了不许任何人进来，都当耳旁风了。”
　　森冷沙哑的声音从屏风之后传来。
　　黎行野缓缓睁开眼睛，浅墨色的眸子深若冰湖。
　　屏风对面的脚步停下了。
　　“把衣服拿过来。”他以为是管家，便又问，“送她回去了吗？”
　　他捏捏太阳穴，头晕沉得厉害。
　　棱角分明的脸帅气而清俊，嘴角的瘀血让他的显得有几分破碎的桀骜。
　　紧实健硕的肌肉，线条蛊人，皮肤在热气氤氲中透着红。
　　他将右手放在温泉水里，静静地让暖流滑过手腕的皮肤。
　　听到有人悉悉索索地在拿衣服，可对方却始终沉默着。
　　直到她的鞋跟踩在了木板上，发出清脆的碰撞声，打破了寂静。
　　“站住。”黎行野蹙眉，眼神瞬间警惕，冷声质问，“谁？”
　　她轻轻走近屏风，窈窕的身姿勾勒于画幅。
　　黎行野瞳孔微晃，眼底的浓墨化开，晕染出一丝清明。
　　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听到她的脚步又在靠近，他才反应过来这不是幻象，没来由地心里慌乱了几分。
　　他沉了沉气，语气疏离：“谁让你来的？”
　　“我自己要来的。”她并未遮掩，浅棕色的眼眸静静地盯着屏风。
　　虽看不到她，但却似乎能感受到她眼神的注视。
　　黎行野闭了闭眼，轻轻地收拢了右手：“有什么事？”
　　她抿了抿唇，耐着性子轻声问：“你，能不能出来跟我说话？”
　　“你想说什么？”可他的疏离令人觉得陌生，“我能听得见。”
　　担心逐渐变得有些焦灼，她不自觉地又向屏风靠近了一步，直截了当地问：“你是不是受伤了？”
　　“和你有什么关系。”他盯着屏风的影子，眼底汹涌起不明的情绪，“既然拒绝了我的合作，还来找我干什么，我是死是活，与你有什么关系。”
　　棠清婉收紧了手里的衣服，心脉像被手扯了一下，闷疼。
　　“那你为什么要让管家来接我？”
　　黎行野冷嗤，语调慵懒：“本就是爷爷交待的事情，我懒得亲自伺候，就让管家去了。”
　　他眼神凛冽地盯着屏风，不动神色地反问：“你以为我是为什么。”
　　他偏要讽刺她的自作多情。
　　棠清婉的心沉了沉，眼睛盯着薄薄的一层屏风，视线隐隐约约的，冷声：
　　“出来。”
　　热气氤氲的环境，她的声音却森冷地令人心颤。
　　黎行野原本冷俊的神色倏尔一怔，心里没来由地打起了鼓。
　　他不想承认这种没底的感觉是因为她而来的。
　　只听对面的声音带了压迫感：“你出来，或者我进去。”
　　黎行野平静的眼眸倏尔瞪大，她要干什么……
　　对面的人也不等他回应，扔掉了手里的衣服，直接转身迈开大步。
　　她的影子在屏风上迅速地移动着，黎行野低头看了看自己不着寸缕，眨了眨那双清澈的桃花眼。
　　他慌了神，抬手摸了摸脸上的伤痕，很明显。
　　漫过身体的温泉水，晕开一圈圈不安的波纹。
　　他眼瞧着她的身影就快走到屏风的末端了。
　　“你等等，站住！我出去，你你你——”
　　“哗——”
　　棠清婉手腕一勾，将鞋子丢到了一边，提起裙摆，便走下了温泉池。
　　白皙的小腿没入温热的水里，也压不下她心底翻滚的怒火。
　　随着她一步步往下走，水一寸寸浮了上来，优美紧致的身子浸入温泉水之下。
　　氤氲的热气之中缭绕开一股沁人的清香。
　　眼神穿过氤氲的水汽，盯着远处顺毛的黎行野。
　　“哗——哗——”
　　白色的裙摆随着她在水里移动，像铃兰花的花瓣一样缓缓地舒展开来。
　　黎行野眨巴眨巴眼睛，看着她冷着脸逼近自己，不由得向后退。
　　水面晃荡着凌乱的涟漪。
　　黎行野欲遮不遮的手无处安放，自欺欺人地捂在自己脸上的伤口上，偏开头不与她对视。
　　可还是最终被逼到面前的棠清婉用劲地扯开。
　　棠清婉看清他嘴角的淤青和脸上的伤痕，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皮肤本就冷白，一点痕迹就会在他的脸上放大百倍。
　　她呼吸一颤，胸口窒息的憋闷感涌了上来。
　　他偏着头不看她。
　　棠清婉眼眶泛红，深呼吸。
　　她拽着他的胳膊，要他转过身去。
　　拽了两次，拽不动他。
　　越是这样僵持，她的心里的火就越是压不住。
　　她盯着黎行野，垂在额前的湿发遮住他晦暗不明的眼神。
　　“转过去。”棠清婉咬着牙，尽量不让声音颤抖。
　　他没作声，想甩开她的手，却又被她压着劲儿握住手。
　　握住了右手。
　　棠清婉眼睛里的晶莹，模糊了视线。
　　他挣不开她的手。
　　他的右手又用不了劲儿。
　　哪怕在这么热的水里泡着，触碰到他的皮肤还是泛着丝丝凉意。
　　她希望他能毫不留情地彻底甩开她的手。
　　可他的右手连这种程度也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