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谢鹤逸回谢园的次数频繁起来,孟臾和他相处多了,也渐渐摸出一些门道来,他和谢晚虞一脉相承的菩萨相,不怎么生气,也不怎么高兴,喜不是喜,怒不是怒,三分心思揉碎了洒出来,让人看不出本来面貌。
实践经验多了,孟臾知道只要她用心小意地讨好着,谢鹤逸就会觉得受用。
他喜欢听琵琶,她便去学。他有所示意,她就献出自己的身体。这样,即便身世零落,命途多舛,她依然衣食无忧尤有依凭,能相安无事地活下去。
“孟臾——”
不知何时,谢鹤逸从禅房出来,站在殿前的台阶上叫她。
他总是这样,在人前喜欢连名带姓的称呼她,像是不带半分狎昵的正人君子。可真要论起他给自己起外号,有些词语香艳到她事后光是想想都觉得脸红羞臊。
孟臾回过神来,连忙起身,拍拍身上沾惹的泥土,边一路小跑着跳上台阶,兴冲冲地问:“要回去了吗?”
“怎么,不喜欢待在这里吗?”谢鹤逸没回答她的问题。
孟臾双掌合十于胸前,阖目小声念了句菩萨莫怪,才皱着眉实话实说道,有点无聊。
谢鹤逸不以为忤,嗤笑一声,揽过她的肩膀,向后院膳房走,“陪我去吃点东西。”
孟臾不再多说,顺从地挽起他的手臂,“嗯,刚好我也饿了。”
膳房的僧人现煮了两碗面端出来,浇头是现成的,马蹄冬笋香菇木耳煮在一起,吃着无比鲜甜,面条是手工碱面,也足够劲道。
孟臾刚吃两口,就听见谢鹤逸问:“初四我要回北京,你想跟我一起去吗?”
一时之间,孟臾竟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从前谢晚虞还在世时,几乎每年春节都会带着她走亲访友,俨然一副当成自家女孩儿教养的样子。谢鹤逸的父母大约只当是老太太怜贫惜弱,何况这么多年就算养只小猫小狗也该处出感情来了,但这几年,谢鹤逸再也没让她去过。
今年是怎么了?突然间旧事重提,用的竟然还是问句。
谢鹤逸真想做成的事,何时见他问过对方的意见?
孟臾停住筷子,抬眸问:“……一定要去吗?”
她的抗拒表现得如此明显,谢鹤逸怎么可能不懂,但他没勉强,只是淡淡道:“不想去就不去吧。”
孟臾不作声,算是默认。
她见他收回视线,敛眉低目,看不出失望还是别的什么情绪。
六、四玉糕
谢鹤逸去北京后,孟臾便立刻离开谢园,回到学校宿舍住。
她也终于找到机会单独约见梁颂年,当着他的面关掉手机后,两人站在空旷无人的学校操场露天阶梯。
寒风扫过,吹得不远处网球场边的广告牌猎猎作响。
孟臾抬手将鬓边垂落的碎发拢回耳后。
这几天冷静下来,孟臾通盘考虑过,唯一的可能性就是梁颂年在日内瓦当交换学者那一年,遇到了她妈妈闵筱柔,并且发现他们存在关系网的共同交集,这才起了要给自己传话的念头。
无数匪夷所思的际遇往往都是由巧合拉开序幕的。
果不其然,接下来梁颂年的讲述和她的猜测基本差不多。
闵筱柔现任男朋友是梁颂年在国外的亲戚,他们聚餐时,说起喜欢的女生,他翻出孟臾的照片给大家看,在这样的机缘之下,闵筱柔才知道原来孟臾改了名字。
孟臾攥紧那枚月牙儿形状的胸针,上下打量梁颂年一眼,很平静地问:“你知道如果被人发现你做这些事,会有什么后果吧?”
梁颂年满脸郑重地点头,搞不好即将到手的博士学位也拿不到,甚至还要坐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