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这句提问,司南铵始终没有回应。
严欢儿扯出个怅然的笑容:“我妈妈和我一样是位护士,可我八岁那年,她被查出晚期胃癌。”
“妈妈虽然是护士,但也很怕疼,爸爸知道她怕,所以每天都陪在她身边,治疗的那段时间,妈妈从没说过疼,爸爸也总是变着法的逗她笑,可只有我知道,妈妈嘴上的伤口是因为忍痛时咬的,爸爸通红的眼睛是因为他一个人躲在角落里哭的……”
她顿了顿,泪水涌出眼眶:“妈妈为我和爸爸坚持了三个月,临走前让爸爸再给我找个妈妈,可向来听她话的爸爸却没有再娶,他说人这一辈子,爱一个人就足够了。”
听着严欢儿话里的哭腔,司南铵的心像被什么被扯着似的痛了起来。
严欢儿无力叹了口气:“因为亲眼见证过这样真挚永恒的爱,我才有勇气留在你身边,因为我觉得,有一天我们也能拥有他们那样至死不渝的爱情。”
泪水刚划过苍白的脸便被她拂去:“来到海市前,我一直把你视为生命中最重要的存在,可比往常更多的生离死别让我明白,没什么比活着更重要。”
这话像风卷起司南铵心底的海浪。
他握紧了手机,想说话却找不到合适的字眼。
八年同窗、六年夫妻,他自以为很了解严欢儿,可这一刻,他却发现自己从没有真正关心过她。
电话不知何时被挂断,从头到尾,司南铵没说一句话。
望着窗外飞逝而过的风景,他恍然发现,已经快入冬了。
等今年过去,就是严欢儿嫁给他的第七个年头。
他好像真的忘了该如何当一个好丈夫、好女婿……
良久,司南铵重新拿起手机给严欢儿发了一条短信。
——对不起。——
没多久,严欢儿的短信回了过来。
——你唯一对不起我的就是不该把当年的照片给苏语芊,这段婚姻,我只是输给了人心,而不是你们。——
看到短信内容,司南铵剑眉微蹙。
什么照片?
他回拨过去,电话却无人接听。
司南铵手指轻动,踌躇了几秒后再次发了条短信。
——等你回家。——
然而这条短信,却是石沉大海,再也没有收到任何回复。
华海医院。
急诊室内,严欢儿一直在帮忙接诊分流病人。
突然,整个地板都开始晃动起来,随着噼里啪啦的碎裂声,所有杯子药瓶都打翻在地。
刺耳的防空警报音如雷轰鸣。
严欢儿心一沉:“是余震!医护人员快带病人去空旷的地方!”
她一边喊着,一边组织着所有人逃离医院。
天花板已经摇摇欲坠,当最后一个人离开后,严欢儿才准备跑出去。
这时,小孩儿哭泣的声音让她停住了脚。
严欢儿顶着不断掉下的碎石墙皮折返回去,见一个小女孩儿瑟缩在角落,无助地哭着。
她没有多想,跑上前将女孩抱起往外跑。
可下一瞬,两人头顶的天花板轰然倒塌……
另一边撤离的大巴上。
司南铵的心忽的狠狠一抽,一种从未有过的不安伴随着疼痛在胸口炸开。
他下意识去看短信,严欢儿依旧没有回复。
司南铵正想拨过去,乔父的电话率先打了过来。
他按下接听键:“院长。”
“你回华海医院吧,麦麦……出事了。”
乔父沉重的话压得司南铵心一震。
他什么也没问,立刻站起身朝司机喊道:“停车!”
等司南铵赶回华海医院时,天已经黑了。
面对成了废墟的医院,他的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
越发慌张的心让他在混乱中开始寻找严欢儿。
急诊楼前的空地,在昏黄的灯光下,乔父和一行医务人员以及穿着病服的伤患,肃穆地站在一起,神情悲戚。
司南铵步伐一滞,顺着众人的视线看了过去,瞳孔骤然紧缩。
严欢儿一身伤地躺在担架上,了无声息。
这一瞬间,他只觉天地都颠倒了过来,耳畔所有的声音也跟着消失。。
乔父一步步走向严欢儿,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扯开嘴角:“救死扶伤,你尽到了一个医护人员最后的职责。”
话落,两个医生轻轻将担架抬了起来。
乔父最后帮严欢儿整理了头发,颤抖着手将白布盖过她的脸。
“这一次,爸爸笑着跟你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