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惘之愣了愣，下意识问：“谁？”
林容婉神色复杂：“郭晴。”
直到此时，他仍倔强地不肯喊一声妈。
成惘之一怔，脑子里闪过那张与林容婉肖似的脸。
其实，她在结婚前见过陆母。
彼时陆母郭晴形销骨立，比之第一次见面时状态更差了许多，眼睛也变得浑浊。
她站在成惘之面前，像是一株即将枯死的树。
郭晴道：“抱歉，温小姐，虽然知道有些话不该在你快结婚的时候说，但我还是来了。”
那一天，成惘之听了一个不算长的故事。
关于一个野蛮生长的少年。
少年出生于贫民窟，出生没多久混混生父不知所踪，母亲贪图享受又毫无技能，最可怕的是在那种地方还有一张好脸，逐渐沦为流莺醉生梦死。
少年算是自生自灭的长大，从有记忆起，最大的心愿便是离开那满是烂人，狭小不见天日的地方。
一切命运的转折点在十七岁，他在酒吧驻唱时被星探发现。
背着吉他离开那天，母亲倚在门边叼着一根烟看他，神色冷漠：“捧你当明星？别被人骗的底裤都不剩，丧家犬一样回来。”4
小少年眉眼桀骜阴鸷：“你放心，这辈子我都不会再回这地方，也不会再见到你。”
“那之后我们十几年没见，几个月前，我查出了肝癌没钱治，原本打算找个没人知道的地方悄无声息死了，没想到林容婉却突然出现在我面前带我去治疗。”
郭晴说完，手中的烟也燃尽。
成惘之舌尖发涩，委屈得想哭，最后却勾起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伯母跟我说这些是什么意思呢，让我知道，林容婉是有苦衷的，然后跟他重归于好？”
郭晴摇头：“我说这些不是为了让你原谅他，只是我欠他的，说完了，我死也能心安。”
说着她目光悠远，不知道想起了什么。
“我不懂事的时候生下了林容婉，也没好好照顾过他，他养成今天这个偏执性子是我的责任。”她难得语气郑重，“抱歉，温小姐，你如果非要怪，那就怪我这个不称职的母亲吧！”
成惘之眼中似笼罩了一层厚重的雾，让人看不清。
“伯母，我跟林容婉的事，与任何人都无关，我已做到最后一步，问心无愧。”
郭晴沉默良久，突然意味不明地笑了。
“我如果死的早一点，就好了。”
成惘之心口一刺，刚想说些什么，郭晴却已起身。
只留下最后一句话：“温小姐，希望你能过得幸福，不然，那傻小子估计会后悔到恨不得去死”
斯人已逝。
成惘之收回思绪，长长吐出一口气，眉间冷凝微散：“节哀。”
林容婉摇摇头，眼神有些空洞：“谈不上节哀，只是有些不真实感，我也没想到，她临终前竟然会挂住你。”
他露出一个讽刺凄怆的笑，像是想不通：“明明那么一个冷血无情的女人，居然会跟我说对不起。”
成惘之想了想，最终还是没给林容婉说陆母找过自己。
就像林容婉对自己的伤害无法弥补一样，那个女人对林容婉童年造成的伤害也无法弥补。
一句轻飘飘的道歉又有什么用，迟来的醒悟对受害者毫无意义。
成惘之不知道说些什么，最后只能颔首：“逝者往生，活着的人还需保重身体。”
像遇见一个旧友，寒暄过后，挥手道别。
而林容婉看着她的背影，尖锐的疼痛划过心脏。
她不爱他了！
这意识如利箭，穿心而过，像是生生剜去他一块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