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这些设想，都不能实现。
　　那天晚上姜也已经明确的拒绝过他了。尽管他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被拒绝的原因是什么。
　　每次发病，症状都没有那么快消退。
　　但幸好当下借助姜也的照片，已经缓解了大半。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不然再试试？
　　穆亦低头沉吟了一会，然后掏出手机，犹豫了半天才翻找出程唯的微信。
　　在聊天对话框里删删减减打了好几行字，可都觉得有点不合适。
　　突然跟程唯要姜也的联系方式是不是太奇怪了？
　　如果他问起来自己要怎么说？
　　这件事让第三个人知道是不是不好？
　　在心底纠结了很久，最后还是清空了输入框中已经打好的文字，锁了屏。
　　算了，先这样吧。
　　说不定过两天就好了，没遇见姜也之前的那十几年，他不也一直都好好的吗。
　　穆亦心里这么想着，或者是说心里这么希望着，然后锁门换了件衬衫。
　　刚才回办公室走的太急了，加上病发出了一身汗。正值夏天，布料黏糊糊的粘在皮肤上难受。
　　昨晚的红疹还没彻底消，今天又起了一片。
　　不过好在衬衫扣子系到最上方的一颗刚好能将那些痕迹完全盖住。
　　一下午平安无事，到晚上睡前，穆亦都没有昨天那么难受。
　　这让他松了口气。
　　躺在床上闭眼睡觉，彻底陷入混沌的前一秒，心里都在感慨庆幸自己强大的恢复能力。
　　古人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不是没有道理的。
　　因为睡前没有扰乱他心神的人，准时出现在了他的梦里。
　　穆亦知道自己是在做梦，可他就是醒不过来。
　　从第一次看见他打篮球的照片，到今天他画画时候的样子。姜也的脸在他的脑海里像幻灯片似的一帧帧放映。
　　甚至在梦里，穆亦还脑补出来了一些从未发生过的场景。
　　比如姜也打完篮球，单手掀起球衣擦汗时袒露出的一小截轻薄腹肌。
　　还没等他多看两眼，脑补的梦幻画面骤然碎裂，化为粉尘飘散在空中。
　　场景切换成现实。
　　那晚在酒店，姜也皮肤紧紧贴着他时，身上散发出滚烫的体温和淡淡的荷尔蒙气味。
　　穆亦在自己的梦里，甚至可以无比清晰的听到那天晚上姜也呼吸间发出的轻微鼾声。
　　根骨分明，细长的手指搭在自己身侧，那双手像是海妖塞壬一样释放着魔力，诱惑着穆亦靠近。
　　那是他第一次尝试着主动去拉一个人的手。
　　指尖相触的关键时刻，穆亦腾的坐起身。
　　真丝睡衣被汗水浸透紧紧贴在皮肤上。他垂着头无力的闭上眼，下意识的握拳，指甲抠着掌心的肉生疼也压制不住胸口那股钻心的痒意。
　　像是一万只蚂蚁在啃噬他的血肉，任由他在皮肤上挠出一道道血痕，依然得不到丝毫缓解。
　　这已经严重影响到了他的生活。
　　此刻，穆亦终于下定决心，明天，明天下班他就给程唯打电话，约他出来吃饭。
　　无论多难开口，他总要找姜也问个明白。
　　拉开抽屉，拿出褪黑素。瓶身一晃，里面的药片哗啦啦的直响。
　　这个病缠着他十几年了，随着年龄的增长和定期看心理医生治疗，本来已经在变好了。
　　这瓶褪黑素他买了快一年了，现在还剩下大半瓶。
　　穆亦倒出一片，蓝莓的清甜味道在深夜格外明显。
　　拧上盖子之前，犹豫了两秒，然后又倒出一片。
　　他已经两天没有睡好了，这样不行。
　　蓝莓牙片在口腔里滚了一圈，舌尖上那一丝丝甜辗转过口腔的每个角落，然后迅速融化。
　　甜食是穆亦除了玩偶之外找到的另一种有效缓解病情的方式。
　　吃了褪黑素后，一夜好梦。
　　今天他只有十点有一节课要上，其他的时间去实验室就可以。
　　早上起床的第一件事，就是跟程唯约了下班后的时间。程唯毕业后去了学校的附属医院干临床。偶尔会有手术，上班时间没有他这么自由。
　　其实……如果他如果没有得这个病，原本也是要医院的。
　　拿起手术刀是他一生的梦想。这是他的遗憾，也是老师的遗憾。
　　生活不能事事如意，每次穆亦想到这的时候，都会这么劝自己。
　　下课后，换上白大褂进实验室。
　　穆亦的实验室里有2个博士、5个硕士。
　　能在A大拥有独立实验室，且年龄仅仅才二十六岁的博导，建校以来可就只有他这么一位。
　　医学讲究传承二字。
　　在从业几十年的大主任门下读博，确实可以接触到更多的人脉和资源。
　　可穆亦也不差。
　　院长把他当眼珠子似的看着不是没有道理的。
　　他的个人简历漂亮的堪比人生开了挂。
　　14岁考进少年班，A大本博一体化培养八年，22岁毕业，赴哈佛医学院进修做了两年的博后。
　　主持国家级项目。手握三十余篇高水平国际期刊发表文章。
　　课题研究专注于心血管重大疾病干预的基础转化与临床研究，发现从斑块破裂源头到心肌损伤修复调控的新机制。
　　如此顶尖的学术能力，如此高质量的产出。穆亦的招收名额一经公布，很多人抢破头的争着要来。
　　实验室现在留下的六位，便各个都是万里挑一的佼佼者。
　　楚晚星座位靠近门口，穆亦一进门她就抬起了头，主动打招呼：“老师。”
　　“嗯，中午好。”穆亦轻声应道。
　　等他走过去后，楚晚星脚下一蹬把自己的椅子滑到小师弟身边，小声问道：“你有没有觉得，咱导今天好像心情不错？”
　　小师弟专注的盯着电脑屏幕，一个眼神都没看过来，质疑：“咱导脸上都没表情，你怎么看出来的？”
　　楚晚星：“我就知道。”然后嘟了嘟嘴挪回自己位置。
　　约的是晚上六点饭店见，穆亦从四点半起就开始频繁的看时间。
　　在第三次抬头看向墙上挂钟的同时，手机铃声响起。
　　物业的电话，穆亦接起：“你好。”
　　“您好业主，您现在方便回来一趟吗？楼上1101家中水管爆了，漏水漏到了您家。可能需要您回来检查下屋内财产的受损程度。”
　　穆亦住在10楼。
　　顿了一秒，问道：“很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