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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庄氏而言,这是个不眠夜。
  虽然看不见后,她已是不太分得清黑夜与白天,但长久以来的规律作息,依然能让她清晰地知道昼夜。
  裴萧萧临走前的话,让她保持了很长一段时间的清醒。
  躺在床上,庄氏睁着空洞无神的眼睛,脑中思绪万千。
  孟庆荣想要家主之位,这事庄氏一直知道。
  他不止一次寄信回来,各种明示暗示。
  但庄氏从来都没答应过。
  在内心深处,庄氏是看不起孟庆荣的。
  一个多次战败的无能之辈,堕尽孟氏威名,竟然还妄想染指孟氏家主之位。
  痴心妄想,还是做梦比较快些。
  可如今,对方想要的明显不止家主……
  床帐外响起“咚咚咚”的声音,是赤脚踩在地板上发出来的。
  声音很熟悉,庄氏一听就知道是谁。
  她的小闺女每次睡不着,就会抱着隐囊,在她的屋子里,发出这样的响声。
  果不其然,软糯糯的声音响了起来。
  却带着哭腔。
  一刹那,庄氏心慌了起来。
  “白龟?怎么哭了?可是做噩梦了?”
  庄氏摸索着起身,将孟白龟搂在怀里。
  “娘在呢,不怕。”
  孟白龟把头埋在庄氏的怀中,瓮声瓮气地说话。
  “娘,我梦见二叔回京了。”
  庄氏心头一紧,将怀里的孟白龟搂地更紧了些。
  孟白龟似无所觉。
  “堂姐让我滚出镇国公府,说她才是镇国公府的小姐。”
  她仰起头,眼中闪烁着庄氏看不见的懵懂天真与不解。
  “娘,我们的家要没有了吗?”
  似乎是因为夜里的光线不好,她并没有看见庄氏脸上越来越多的眼泪。
  “我梦见我和娘被赶出镇国公府,流落街头,是萧萧姐姐她们收留了我和娘。”
  庄氏呜咽着抱紧孟白龟。
  “不会的,娘不会让这样的事发生。白龟,这不过是个梦,别多想。”
  “娘给白龟唱歌谣,我们白龟睡上一觉,可好?”
  “一觉醒来,什么都没发生。”
  轻柔的歌声在孟白龟的耳边响起。
  庄氏心里恨毒了孟庆荣父女。
  她不知道,今天宴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以至于她的女儿做了这样的梦。
  自己绝不会让女儿的噩梦成真!
  曾经她也是被夫婿娇宠在掌心中的,可现在,夫婿不在了,儿子们也不在了。
  她只有女儿了,再不能承受失去的代价。
  庄氏想起当年,软弱的自己听从族老怂恿,想要从旁支过继子嗣,却被裴相拦下。
  族老的破口大骂,裴相恍若无闻。
  他对自己说,过继的孩子有自己的父母,自己的兄弟姐妹,不会成为白龟的靠山。
  他裴文运,只认恩师的血脉。
  是啊,白龟只有自己这么个瞎眼的娘。
  没有镇国公府,没有父兄,她的白龟请不了最好的大夫,吃不上最好的药。
  女儿本就体弱多病,要是自己将手中权柄拱手相让,谁还会对她们母女俩多看一眼?
  咬牙顶住族中的压力,不再同意过继,又听从萧萧的话,立了女户,只待白龟长大后招婿,去父留子。
  她的女儿一天天地长大,听旁人说,出落得可爱大方。
  如夫婿在世时,期盼的那样。
  如儿子们还在膝下时,希望的那样。
  他们为白龟准备的礼物,装满了三间屋子。
  就连不苟言笑的公公,也偷着买来许多当时京中流行的女孩儿首饰。
  白龟身上凝聚了他们一家人的爱,是他们一家最后的血脉。
  也是自己继续活下去的动力。
  她绝不允许任何人伤害她的白龟!
  歌谣唱罢,孟白龟环抱着母亲的脖子,轻轻嘟囔了一句。
  “娘,我想爹和祖父了,还有哥哥们。”
  “我都没见过他们,要是能梦见他们,该有多好啊。”
  “爹会把我扛在肩头骑大马,哥哥们会耍枪法哄我玩,我闯祸了就说是哥哥们干的,祖父会气呼呼地拿着鞭子满院子追着他们打。”
  “为什么我就是梦不到他们呢?”
  庄氏没说话,轻轻拍着女儿的背,哄她入睡。
  孟白龟闭上眼,装作睡熟的模样。
  萧萧姐姐她们,还有娘,都希望自己成为一个天真单纯的人。
  那自己就做这样的人,如她们期盼的那样长大。
  萧萧姐姐说,能装一辈子,谁知道到底是装的,还是真的。
  她相信自己可以一直装下去的。
  ……
  罗氏好不容易保住了罗婉莹的胎,平静下来后,又开始忐忑起来。
  宫里怎么还没传来消息?
  裴萧萧没进宫找娘娘去告状?
  翻过黄历,距离初荷宴已过去五日,宫里来了消息。
  罗氏惴惴不安地跟在嬷嬷身后入宫。
  邬皇后为了见她,今天甚至都没去陛下身边。
  往常这个时候,她都在勤政殿帮着陛下批阅奏章的。
  皇后事多,不愿对罗氏多费口舌。
  让自己嫂子行礼后,就没叫人起身。
  她身边服侍的大宫女捧了个匣子,递到罗氏眼前。
  “里头是五万两,本宫的体己。”
  “你拿去还给裴家,退婚办得隆重些,别偷摸着让人误会邬裴两家还有婚约,耽误了萧萧的亲事。”
  “那个孩子处理干净,本宫不想听见魏国公府现在或是几个月后,有值得庆贺的喜事。”
  “要是怕外头的大夫方子伤身体,本宫让御医跑一趟,务必今日就处置好。”
  罗氏险些就跳了起来,她的声音又尖又细。
  “娘娘,那是您的侄孙!”
  邬皇后冷冷道:“本宫不想要这样来历不明的侄孙。无媒苟合,谁知道究竟是哪个的种。”
  她嘲讽道:“反正你们罗家是有先例的。”
  罗氏死死咬着唇,不敢说话,心虚地不行。
  “泼天的富贵你们不要就罢了,有的是人抢。”
  “上不得台面的东西,滚!”
  罗氏连滚带爬地抱着一匣子银票离开。
  邬皇后按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去勤政殿吧。”
  萧萧真是没说错,邬家的脑子真全长在自己身上了。
  要不是萧萧不愿嫁入皇室,轮得到邬家?
  邬皇后越想越气,又吩咐大宫女:“一年内不许魏国公府的入宫,后日宫宴的帖子也收回来。”
  “本宫还想多活几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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