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幼檀“嗯”了声, 她垂眸掩去了眼底的那一瞬的失神和慌乱。
“陛下一直陪着臣妾可用了膳?”
“用了,爱妃可是饿了?朕叫膳房的人传膳来可好?”
船队已开若是这时要传膳来,那必定要下旨先停船, 左右也快到午膳的时辰了, 倒也不必叫闻祈下这个旨, 平白无故的招人记恨。
“陛下不必费心..臣妾刚醒, 倒是不饿。”
二人说着,景林倒是拎了一个象牙镂雕提食盒来,他将食盒放至一旁的乌木透雕云龙海水纹圆桌上, 从里头拿了一碗莲子粥来。
“陛下, 奴才想着颖嫔娘娘若是起了身怕是会饿,便一早备好了这莲子粥,按贺太医的吩咐,将这粥在水中一直镇着, 娘娘现下病着,喝些凉的对晕船大有裨益。”
他倒是贴心, 没等皇帝吩咐便一早儿预备上了,纸鸢便将这碗莲子粥接了来,虽说是凉的, 却也顾念着颖嫔的身体, 没叫下头的宫人镇的太凉。
“把粥给朕, 朕喂她喝。”
纸鸢听着皇帝的吩咐稍显为难的瞧向了周幼檀, 待她首肯后才将莲子粥放至皇帝的手中。
闻祈持着那白玉瓷勺舀着莲子粥, 小半勺小半勺的喂给了周幼檀。
清凉解腻的粥喝了下去, 周幼檀倒也是舒坦的多了, 也精神多了。
“陛下,一会儿午时停了船, 陛下便回龙船上罢,莫要为了臣妾误了国事。”
“好。”
这一碗粥喂了下去,闻祈便拿着帕子给人拭了拭了唇角,后而将手中的瓷碗放置一旁,午时的号角刚好吹响,这船队便也停了下来,船上的宫人们便将那板子尽数放了下来。
“景林去传膳来,叫膳房做些清淡可口的来。”
周幼檀从昨日登船到现在不过就喝了这一小碗粥罢了,自是不够的,景林领了命便要去宣旨,可明妃身边的宜春走下板子拦住了他。
“景公公,我家娘娘身子不舒服,还望公公能跟陛下通传一声。”
皇帝子嗣稀少,现下明妃怀着身子自是顶尊贵的,景林便又折返入内回禀道。
“禀陛下,明妃娘娘身子不舒服,叫宜春来请陛下去瞧瞧明妃娘娘。”
自明妃怀了身子,这以身子不适或胎像不稳将皇帝请走,是她惯用的伎俩了,左右周幼檀现下也是不好侍奉皇帝,他若留在此处对她也不便,她便劝道。
“陛下去瞧瞧吧。”
闻祈却是不想去,他本想叫景林吩咐太医去瞧瞧,他又不是太医,这明妃今儿不舒服,明儿腹痛的叫他去又有何用?
他又不是太医,不会治病。
“朕....”
宜春在外头听着景林通传完了,便哭天抢地的入了内跪在了屋子里。
“陛下,我家娘娘自昨日上了船,便一直晕乎乎的难受的很,叫了太医也无用,奴婢本想着昨夜便请陛下去瞧瞧的,奈何娘娘知晓陛下来了颖嫔娘娘这儿,也知晓颖嫔娘娘晕船晕的厉害,便拦着奴婢不叫奴婢回禀。”
“但明妃娘娘实在不适的厉害,昨儿一夜都未曾合眼,还望陛下去瞧一眼罢。”
这话说着,倒像是颖嫔昨夜里霸着皇帝不叫人走了,若是这明妃真出了什么差错,岂不是就要赖到周幼檀头上了?
周幼檀自是不傻,她便一副担忧的模样轻叹了口气,睁着一双眸瞧着皇帝劝道。
“明妃姐姐这般不适,陛下快去瞧瞧吧,若是明妃姐姐出了什么事儿,那臣妾寝食难安啊,臣妾昨日虽有些不舒服,却也及不上明妃姐姐腹中的皇嗣重要啊,陛下去瞧瞧吧。”
她都这般劝了,闻祈眉心微微动了动,宜春便又道。
“求陛下去瞧瞧罢。”
“好,那朕便去瞧瞧,颖嫔好生修养着,朕晚些便来瞧你。”
皇帝走了,这屋里头便也清静了下来,纸鸢扶着周幼檀起了身子,她先是洗漱了一番,后而又觉这身上黏腻的很,便叫宫人烧了热水沐浴。
……
这船队南下航行了小一月,这段时日里明妃五日里便有三日身子是不舒服的,便叫宜春到处抢了皇帝去瞧她,说是于她同住的沈常在也被打发去了另一艘原是宫人所住的小画舫里住着。
不过这沈常在家世低微,又没什么宠爱,便也只能忍气吞声。
但周幼檀却瞧着奇怪,这沈常在自入宫起便未得过宠,又无家世傍身,可皇帝去哪儿都会带着她。
避暑行宫也好,如今的南下巡游也罢,总之怪得很。
这日傍晚,周幼檀修养许久已然大好,便随着皇后那儿派来的传话宫女,去了皇后娘娘的画舫上用晚膳。
“臣妾给皇后娘娘,淑皇贵妃娘娘,明妃娘娘请安。”
许是不在宫中没了晨昏定省,但这皇后为了自己的威仪,便也隔三差五的叫妃嫔们去她这儿用膳。
说好听些是用膳,难听些便是摆谱拿乔耍威风。
“免礼,自颖嫔病后便未瞧见过颖嫔了,如今瞧着倒是消瘦了不少。”
“多谢娘娘挂心,臣妾病中不思饮食,便瘦了些。”
纸鸢扶着周幼檀在这镶云石圆鼓桌前落了座,她右侧是明妃,左侧便是还未来的昭嫔。
明妃怀有皇嗣已有三月,小腹尚不明显,可她平日里却一直往前顶着肚子,硬是要叫人瞧出她怀了身孕,如今坐着也如此,瞧着倒有些滑稽。
昭嫔来时闹了肚子,周幼檀本想同她一同前来,可她也实在是难受,她刚在这圆桌前落座,这昭嫔身边的宫女便来告了假。
沈常在便是此时入了内,她跪拜在地上给诸位娘娘请安见礼道。
“嫔妾给皇后娘娘,各位娘娘请安。”
她这声音听着弱弱的,周幼檀循着声瞧了过去,便瞧见了她。
这沈常平日里便老实巴交的蔫得很,今儿也是如此,这一身儿的妆扮竟还不及皇后娘娘身边儿的双锦。
周幼檀依稀想起去年行宫里,齐答应倒是想说这沈常在些什么来着,但还未等她出声,她们便被那妙常在引走了视线。
久而久之...她倒是忘了这起子事儿了,不过这沈常在既有法子叫皇帝次次带着她,自是不简单。
“起身吧。”
“是。”
昭嫔不来,宫女儿便撤掉了一张椅子,沈常在便在周幼檀身侧落了座。
皇后既是宴请妃嫔们来此用膳,自是吩咐着膳房在这圆桌上摆满了八珍玉食,玉盘珍羞,又备下了只有宫宴才能喝上的蔷薇露。
“各位妹妹不必拘束,本宫叫妹妹们是来用膳的,可不是拒着规矩陪本宫说些小话的。”
她这话说着倒不如不说,明妃仗着腹中子自是不顾皇后,叫着宜春过来给她布菜,淑皇贵妃打回宫起便就不将这位皇后娘娘放入眼中,此时也是自顾自的倒了杯酒喝上了。
周幼檀同沈常在倒是给了皇后娘娘面子应了声,然后才叫宫女上前来布菜。
淑皇贵妃饮了一盏蔷薇露便蹙着眉说道。
“娘娘这蔷薇露可是不大纯正,喝起来略有些涩口。”
她说着便将酒盏放到桌上,随即便吩咐了自己的宫女道。
“去本宫船上取一坛子风飘雪来,这风飘雪可是酒鬼阮大师所做,一年不过三十坛,臣妾清修时曾有幸结交了这阮大师,大师便赠了臣妾五坛子风飘雪,臣妾回宫时便也将酒带了回来,今儿正好给娘娘和各位妹妹尝尝。”
蔷薇露本就珍贵,因而只有宫宴上才会备下,可这风飘雪更是有价无市,饶是明妃同淑皇贵妃不对付,此时听着这酒倒也放下筷子难得的应了一句。
“这风飘雪实乃稀罕物,既然姐姐舍得,那妹妹今日可就有口福了。”
皇后叫这淑皇贵妃抢了风头,自是有些挂不住,却又不能说些什么,便只能忍了下去。
周幼檀不掺和进这是是非非的纷扰,就坐在那儿安心的尝着今儿这席面上的菜。
该说不说这皇后娘娘今儿是费了心思,这菜个个都精致可口,吃的人食指大动。
淑皇贵妃的宫女很快便抱着一坛子风飘雪入了屋子,将这酒奉上,各妃嫔身边的宫女便也给自家娘娘倒酒。
周幼檀也得了一盏,这酒闻着清香扑鼻,喝着醇香厚重却是好酒,不过她不好酒喝了一盏便也罢了,那明妃倒是贪杯的喝了两三盏,直至宜春拦了一下才作罢。
这一顿膳用完,皇后又吩咐着宫人上了些解腻的酸梅汤来,周幼檀浅尝了口便放下了那瓷碗,她刚想拿着帕子拭一拭嘴角便听那宜春惊呼了一声。
“娘娘!娘娘!娘娘你怎么了啊。”
周幼檀循声望去,也吓了一跳,刚刚还好端端的明妃此时下腹流着血,玉色衣衫尽被浸透。
明妃捂着自己的小腹一张脸吓得惨白,她本想说些什么却被硬生生的吓昏了过去。
皇后娘娘急了,她刚忙叫双锦去叫太医来瞧瞧,这明妃来之前可是好端端的,如今在这儿用了一顿膳后便见了红,此事若是分说不清楚,那她可就要担责了。
谋害皇嗣...这可是会连累整个上官家的大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