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声音，沈辕宁缓缓抬起头：“后悔什么？”
“我唯一后悔的就是登基那日，那一剑没能要了你的命！”
沈梦伊毫不客气，上前直接给了他一巴掌。
“啪！”
沈辕宁的脸被重重打偏去一旁。
这是沈梦伊第一次打他。
“从小到大，我有什么好东西都给你，什么都以你为重，比父皇母后还要疼爱你。我监督你读书习武，关照你衣食住行！”
“混帐东西，我是你姐姐！”
“我给过你机会，我给过你不止一次机会！就连上一次我也没有想要你的性命，我只是想要你能醒悟！”
“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
沈辕宁的眼泪从眼角滑落，却又疯癫地大笑起来：“姐姐……是啊，你是我姐姐。”
那时在宫里，他们姐弟相依为命。
沈辕宁当时觉得，这个世界上谁都会背叛他，但只有沈梦伊不会。
可他太害怕了。
父皇突然驾崩，所有皇子平日里都兄弟相称，却一夜之间全都刀刃相接。
怎么会变成这样？
皇位，权势，真的都比亲情血缘重要？
所有人都对沈辕宁刺来利剑，所以当沈梦伊带兵赶到时，他害怕了。
他害怕沈梦伊也是来杀自己的。
“父皇那么喜欢你……”沈辕宁双眼空洞麻木，“父皇那么喜欢你，他赐予你唯一一把‘诛天’，那可是能杀皇帝的剑！”
沈辕宁好像回到了满城血腥的那天。
当他把剑刺进沈梦伊的心口时，他发现她根本没有拔出剑，根本没有想要杀他的意思。
他慌了，他从未有过的慌张。
他当时就想和他的姐姐道歉，可人心难料。
此后哪怕沈梦伊扶持他坐上了皇位，可沈辕宁还是会夜夜做噩梦。
沈辕宁用双手捂住了脸：“我每夜都能梦见你用很失望的眼神望着我，你从来没有用那种眼神看过我！”
“我知道你对我很失望，我知道你不会再把我当成弟弟了……我害怕，我害怕你因此记恨我，哪一天会突然杀了我！”
沈梦伊眼眶忍不住泛了红。
最后她背过身去，抬手擦掉了眼角的泪水：“你不知我，我不知你，当真可悲。”
“若你知我，就会知道我从未因那一剑责怪过你，我知道你只是受了惊。若我知你，我就会知道你心中这样忌惮，会早点与你说开。”
“你我姐弟走到今天这一步，缘分已尽。”
“以后，我不会再来见你了。”
说完，她便抬步离去。
沈辕宁爬着到了牢门前，双手紧紧攥着铁栏杆：“阿姐……阿姐！”
“对不起……”
最后三个字，沈梦伊没有听见。
走出天牢，陈鄢牧就在外面等候。
他浑身上下多处受伤，此时被太医们包扎得十分滑稽。
见她出来，他拱手弯腰：“陛下。”
沈梦伊看着他，淡淡问了一句：“身上的伤都无大碍了？”
“无碍了。”陈鄢牧悄悄抬头看了他一眼，“陛下的伤呢？”
沈梦伊抬头望向茫茫夜色：“也无碍……陈鄢牧，那日孤受伤，看见了宋晋焱。”
“他当真没有出现吗？”
陈鄢牧怔住：“回禀陛下，当真没有……您是不是看错了？”
沈梦伊无声攥紧了手。
很久之后，她才低声应了一声：“是，是孤看错了。”
她的阿焱永久地留在了北境那个荒凉凄冷的地方，再也不会回来了。
眼泪从沈梦伊的脸颊上无声滑落。
过了很久很久，才听见她淡声道：“此次叛军，全部斩首，一个不留。主犯沈辕宁，游街示众，当众处刑。”
“孤累了，小莲，扶孤回去吧。”
小莲立即上前：“是，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