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堂寂静，都惊讶地看着南浔。
我也猛地睁大了眼。
南浔不顾各色目光，难得沉稳道：“臣自小仰慕谢将军，谢将军以女子之身忠君为国，风华无双，这天下没有哪个男儿配得上她，臣亦只能靠这丹书铁券，斗胆求陛下，以全臣之私心。”
朝臣们窃窃私语。
我无奈叹息，知道南浔是在为我鸣不平。
顾玄礼却似笑非笑的问：“要是她回不来，你也要娶她？”
我一怔。
朝堂也静得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被这话吓到了。
人群中，太傅神色骤然一变，有些站立不稳。
南浔脸色也苍白起来，只是一瞬，他立时接话：“即便是尸骨，臣也要将她带回来。”
他咬着牙，坚定无比：“生不能同衾，死亦同穴！”
顾玄礼眼神骤然冰冷，审视地看着南浔。
半晌后，他淡道：“准了！”
南浔大声谢恩：“谢陛下！”
我看着两人，神色却木木的。
两句话往来间，我意识到，我已被顾玄礼舍了出去。
心像被人剜了一块，呼啸往里灌着狂风，抽搐着疼。
顾玄礼不看朝下众人神色，一摆手：“退朝！”
刚走出大殿，侍卫统领上前：“陛下，万佛山密信！”
万佛山是顾玄礼生母当今太后清修之地。
当年他出生没多久，贵为皇后的生母便遁入空门，先帝也因此厌弃顾玄礼。
二十年来，太后从没主动联系过他。
我就见顾玄礼完全僵在原地。
半响，他接过信。
看完后他眼里一片冰冷，嘴角勾起：“她竟然会主动想见朕。”
万佛山。
普渡寺的佛堂内，有诵经声传出。
我随顾玄礼进去，一眼便看见当中身穿朴素僧衣的妇人，眉宇间与顾玄礼有几分相似。
听见动静她抬头，随即放下手中心经，语气淡淡：“来了。”
顾玄礼站在门口不再动，
打量她半晌才语气冰冷地开口：“你叫朕来到底有什么目的？谁指使你的？”
二人说话语气不似亲生母子，倒像万般防备的陌生人。
太后也不在意，只是问：“我听闻你欲立严崧之女为后。”
顾玄礼冷嘲道：“你不是自诩方外之人，这些事与你何干？”
太后颔首，说：“的确与我无关，只是谢芷烟临走之前给了我一封信，告诉我她若回不来，便亲手交予你。”
“我想着，你既要立后，现在给你也无妨。”
她说完从蒲团下拿出一份信。
顾玄礼瞳孔微凝，没接那信，而是语气愈冷：“你认识谢芷烟？”
太后面容平静：“七年前，这孩子深夜上了普渡寺，在我院外跪了三天，求我见你一面。”
即便知道两人都看不见我，我依旧侧过身，闭了闭眼，不愿再听。
七年前，顾玄礼为我挡下熊掌受伤那一次，在病重之时喊了一声娘，所以我就一人策马几十里来寻太后。
顾玄礼冷冷说：“但你没来。”
太后眼中光芒一掠，没回答，只继续道：“那之后，每一年，谢芷烟都会上山抽空陪我小住，什么都抢着替我做，只为带一些我亲手做的东西走，说是带给你。”
“我嫌她烦，只得做了，如今你立新后，她以后当不会再来烦我了。”
太后抬眼看佛像，双手合十，淡声道：“拿着信走吧。”
顾玄礼眼中酝着愤怒，他冷笑道：“真是多管闲事！她当自己是谁，以为很了解我吗？”
我苦笑，我的确不了解，所以才会成为被他骗的最惨的一个。
悲凉的血涌上我的喉间。
我心想：顾玄礼，这世上你真的需要人了解你吗？
顾玄礼看着太后的背影，声音凉薄如冰：“朕从来就不需要你，更不需要她。”
他说完，没拿那信转身就走。
我在一旁，看着那信封上‘阿玄亲启’四字，心脏覆上一层冰霜，冷得发疼。
我当初留下这信，不过想着若我走了，至少他有母亲的陪伴，不至那么伤心。
现在看来，我做了太多多余的事。
寂静漆黑山道上，唯有一辆马车疾驰。
顾玄礼眼眸紧闭。
我坐在车外看着天上那轮冷月，想到当年独自上万佛山那一夜，也只有月亮陪着我。
就在这时，车内的顾玄礼眼眸突然睁开：“卫明，你掉头回去。”
“是！”
答应完，卫明才问，“陛下，臣回去做何？”
“将那信取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