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得闫萍在门外的声音传了进来：
　　“林春桃，先给你奶奶把屎尿擦干净了，动作轻点，你奶奶怕疼。
　　然后从开水壶里倒热水，替她清洗干净，擦干，你奶奶爱干净，一点点邋遢她都受不了。
　　再给你奶奶换上干净的裤子，垫上干净的褥子，要软和点，不要硌着她。
　　做完这些后，帮你奶奶洗脸擦手，把她扶起来坐会。
　　然后去灶屋把早饭端来，喂她吃。
　　今天的早饭我已经做好了，以后早饭都得你来做。
　　你奶奶牙口不好，饭菜记得炖烂点。
　　不要太烫，小口小口喂。
　　中午你下班要回来，给你奶奶倒屎倒尿换裤子跟褥子。
　　她喜欢听收音机，中午回来你就给她放上。收音机在你奶奶床头的柜子上。
　　哦，对了，你会用收音机吗？想来是不会的，你们家哪有这玩意儿。中午我再教你。”
　　上一世的马思晴，伺候姚国柱的奶奶足足伺候了三年。
　　三年里，马思晴尽管做得很好，姚国柱的奶奶也是对她咒骂不停。
　　加上马思晴迟迟没有孩子，骂得更凶。
　　她动弹不得，可是脑子清醒，口齿清晰。
　　大冬天的早上，只要她醒了，就是一阵嚎叫，马思晴披了衣服就得到她屋里，给她侍弄干净。
　　马思晴出嫁前的那天晚上，张小娥用自己养了马思晴二十多年的恩情要挟马思晴，嘱咐她不要嫁了汉子忘了娘。
　　婆家有什么好东西，让马思晴学聪明点，给娘家捎些来。
　　马思晴心地善良，知道如果不是张小娥把自己捡回来，自己肯定被野狗叼走吃掉了。
　　加上自己能在纺织厂上班，也是顶了林富贵的职。
　　马思晴知恩图报，答应了张小娥的要求。
　　张小娥还说了，姚家娶她，就是想让她给姚国柱生个孩子。
　　叫马思晴机灵点，讨得姚国柱的欢心，尽快生下一男半女，巩固自己在姚家的地位。
　　马思晴嫁到姚家之后，林春花下了班，瞅着马思晴不上夜班的时候，都会到姚家吃饭。
　　平白无故添了双筷子，闫萍那脸拉得比马脸还长。
　　姚军安在饭桌上也好几次阴阳怪气地说：“娶个媳妇娶tຊ了一家人，哪户人家养得起？”
　　可是林春花是谁，那可是张小娥教出来的，既会打秋风又会埋汰人。
　　林春花有时候直接回：“我吃的都是我姐的，我姐乐意让我来，关你们什么事？
　　这饭是我姐做的，菜是我姐种的。
　　这里里外外的活也都是我姐干的吧？
　　再说了，只要我姐给你们姚家生下个大胖小子，以后姚家都是我姐的！”
　　林春花一番话把闫萍跟姚军安气得半死。
　　日子就这样过了三年。
　　三年里，马思晴家里家外忙碌着，没存下一分钱。
　　每个月的五块钱，还会被林春花林春华想方设法要一大半去。
　　姚国柱的工资，她从来没有见过。
　　闫萍也不会给钱给马思晴，每个月的生活费扣得死死的。
　　马思晴在被服厂打临工攒的钱，被张小娥知道之后，又被张小娥说自己这里病了那里痛了，没钱看病。
　　马思晴想着张小娥的养育之恩，就又把钱给了出去。
　　婚后三年，马思晴没有买过一件新衣服。
　　衣服坏了补，有时候，还是回林家捡林春花的旧衣服穿。
　　七六年十月十八号，运动结束了。
　　运动结束后的冬天，董大山被查，贪污受贿，滥用职权，乱搞男女关系。
　　直接被下了大狱。
　　董大山在探得点风声的时候，就跟白秀芝离了婚。
　　董大山的钱从来不经白秀芝的手。
　　而且董大山赠予白秀芝的那些，早就被白秀芝转移了。
　　因此公安局查的时候，白秀芝清清白白。
　　董大山下大狱之前，嘱咐白秀芝替他照顾父母以及四个女儿。
　　白秀芝口头上答应，但是提前离了婚拿到了很可观的一笔钱的白秀芝，只想着赶快跟姚国柱结婚，因为肚子就要藏不住了。
　　姚国柱得知白秀芝离了婚，回家就把马思晴赶出了家门。
　　马思晴下班看到自己的东西都被扔在了门外，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去拍门，闫萍在门内幸灾乐祸地嘲讽马思晴：
　　“三年生不出一根毛来，我姚家娶了你真是一桩赔本的生意。
　　我儿子不要你了。现在运动结束了，我姚家不需要夹着尾巴做人咯！
　　你生不出来，我们就换人生。
　　拿上你的东西，有多远滚多远！
　　还有，后天，去把离婚证拿了，以后不要再出现在我们面前！”
　　闫萍真是受够了这三年的日子。
　　尽管她已经不需要做家务，但是张小娥的嘴脸实在是把她气得不行。
　　家里时不时少只碗，缺个水壶。
　　甚至连煤球都会少。
　　马思晴哭得撕心裂肺！
　　“妈，我在姚家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们就这样把我赶出了家门，叫我上哪里落脚？”马思晴拍着门。
　　街坊邻居听到了忙跑出来看。
　　但是也都只是报以同情。
　　看来传言是真的，姚国柱那方面不行。
　　不然怎么三年也没生下个孩子。
　　可惜了这个林家的女儿，勤快，懂礼貌，任劳任怨。
　　把姚家瘫痪的奶奶照顾得非常好。
　　以前街坊邻居去看望姚家奶奶的时候，那房间里的味儿，让人三天吃不下饭。
　　可是自从马思晴嫁过来之后，姚家奶奶身上再也没有那种屎尿味了，房间里味道还有着淡淡的清香。
　　坊间早有传闻，姚国柱跟那个被下了大狱的前革委会主任的老婆有那种关系。
　　如今董大山吃了牢饭，又离了婚。
　　莫不是姚国柱要琵琶别抱才这么上赶着要把马思晴撵走？
　　马思晴拍着姚家的大门，可是姚家的门始终没有打开过。
　　马思晴看着自己为数不多的东西。
　　就一只皮箱，一个不大不小的布袋。
　　在这天寒地冻的晚上，马思晴欲哭无泪。
　　回了林家，被张小娥骂得狗血淋头，责怪她没有哄住姚国柱的心，把这门绝好的亲事毁了。
　　林家已然没有了马思晴的房间。
　　素兰得知消息，把马思晴接到了自己家。
　　果然，78年过完年没多久，姚国柱就跟白秀芝结了婚。
　　林家对马思晴无尽的谩骂与苛责，使得马思晴心灰意冷。
　　于是马思晴放弃了纺织厂的工作，张小娥又托了关系，改了林春风的年龄，让林春风进了纺织厂烧锅炉。
　　趁着改革开放的春风，马思晴离开了丹江，去了南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