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常安把自己关在房间两日，陆和远和何园玉起初倒来过两次，被陆常安拒之门外之后便再没来过了，任由她在房间里一言不发地为自己绣盖头。

第三日，何园玉又来了，带来了陈家的聘书和一月后将要成婚的消息。

“常安，母亲知你委屈，我与你父亲商议过，会为你准备一份好的嫁妆，陈家如今虽大不如前，但陈峪凡那孩子一表人才，能文能武，与你倒也相配。”彼时陆常平正坐在凳子上鸳鸯，何园玉站在她面前，挡住她窗前唯一一束光，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何园玉虽上了岁数，岁月却格外偏疼她，这些年来不仅容颜依旧，随着年纪的增长，更多了一丝韵味与妩媚。

说话间微微挑了一下眉，脸上神情淡然，丝毫不见愧疚与心疼，仿佛在跟一个不相关的人随意攀谈一般。

呵，何氏三日前在厅上说陈家好时的陈峪凡不过堪堪匹配陆长荣，如今这境况匹配她时便成了佳婿。陆长荣微微侧了侧身，避开何园玉遮挡：“女儿不觉得委屈，母亲与父亲自不会害我的。”

何园玉被噎了一下，深吸了一口气一甩袖子道：“既如此你就不要整日摆出这副要死不活的样子，我与你父亲生你养你，没有什么对不住你的，不求你感恩戴德。只希望你作为长姐，能够帮一下你妹妹，你就这样大的怨气？”

“她可曾将我当过姐姐？”陆常安自问没有任何地方得罪过陆长荣，可她偏偏揪着她不放，冷嘲热讽都是小事，甚至有时候直接开口辱骂。

何氏也知道自己的宝贝女儿是什么德行，有些不自然地侧过脸：“她只是骄纵了些，你何必与她斤斤计较，女子胸襟还是需要大度些。”

陆常安简直差点被何氏这种毫不掩饰的偏心言论气笑：“母亲还是快些离开吧，否则您再多说两句，我可真的就不嫁了。”

何氏还想张口训斥，可看到陆常安冷淡的眼神，生生将话憋了回去，她知道陆常安不是开玩笑的。这个女儿果真从未跟她一条心过！

何氏“啪”地一下讲手里拿着的婚书拍在桌子上，头也不回地走了。

何氏踏出陆常安的院子，气得直向春嬷嬷抱怨：“陆常安哪里像我的孩子！若她能贴心嘴甜一点，我们母子俩何苦到今日这般生疏。初见她那日，她的眼神就冷淡得可怕，像极了潜洲那位！”

春嬷嬷赶紧拿出娟扇，轻柔地为何氏煽风：“毕竟不是在跟前一手养大的，这孩子就像嫩笋，若不是像夫人这般精心教养，养不出好的竹子。”

何氏叹了口气，摸了摸自己依旧年轻的容颜道：“若不是当年在潜洲受了那么多委屈，我又何至于厌她至此。”

“多亏老爷对您情深似海，如今都苦尽甘来了，夫人您是有福气的。二公子学问大着呢，中举不过是迟早的事，到时候您可是状元之母！再说咱们三小姐那模样，那才情，说不准咱们陆家日后可是皇亲国戚呢！”春嬷嬷笑眯眯地，几句话就说到何氏心坎上，跟了她这么多年，春嬷嬷别的本事没有，哄何氏简直是手到擒来。

“那是，我亲手教养的孩子贴心又能干，潜洲那两个老的，原先看着还算中用，却教出陆常安这样木讷呆板的性子。”何氏有些自得，接过春嬷嬷手上的扇子，得意地摆了摆头，头上插的两支步摇发出清脆的声音。

陆常安捡起被何氏随意扔在桌上的聘书看了看，字迹端正大气，原本平静的心被聘书上陆常安三个字烫了一下，陆常安小心收起聘书。既然这聘书是写给她的，她就要好好收着，这世上原本没有什么东西是专门备给她。

就像她住的院子，因太偏原本作客院都不配的，因着要接她回来，父亲叫人随意修缮之后让管家挑了两个丫鬟就让她住了进去。陆长荣呢，她的院子花团锦簇，香气袭人，丫鬟婆子不计其数，仿佛她就是落入凡尘的仙女，而自己只配在阴暗的院落羡慕着。

陆常安的贴身丫鬟荷珠，也是这个府中唯一能够与陆常安说上两句知心话的人，见陆常安今日终于开口说话了，连忙去厨房端了新作的绿豆糕拿回来：“小姐，您吃上两口吧，这几日都没正经吃东西，眼瞧着又瘦了。”

“荷珠，你可曾见过陈峪凡。”陆常安随手捻了块糕点，轻轻抿了口，突然来了了解自己未来夫婿的兴致。

“见过，长得好看得很，虽不知为人如何，但陈小公子在京都名声极好，即便是陈家现在这种处境，也没人说他什么不好，想必是真的品貌俱佳。”荷珠连忙答话，生怕晚一会儿大小姐又不想说话了，但荷珠却没说她见到陈峪凡时他正与三小姐在后院赏花。

“那倒是我高攀了。”

“大小姐切不要妄自菲薄，您善良通透，在荷珠心中是最最好的！”荷珠是真的心疼大小姐，明明是陆家尊贵的嫡长女，却过得不如府中近身伺候主子下人。

陆常安被逗笑了，明明才十四岁的小丫头却心疼起自己，轻轻拍了拍荷珠的脸蛋温柔到：“那荷珠愿意随我去陈家过苦日子吗。”

“愿意，荷珠跟您去，哪怕陈家日子再难过。荷珠不喜欢这里，人人都欺负大小姐！”

“好，我们一起去，去看看到底是陈家的日子好过还是陆家的日子好过。”既然逃不了，那她就去试试新的人生。

总不会比现在更难捱，身上的苦可比心上的苦好受。想通了，陆常安觉得心里也轻松了许多，难得将荷珠拿来的绿豆糕一口气吃了个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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