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这样，师兄，我狠狠教训了一顿顾长晋，他向我保证了，绝对不会再这样了。”
水镜前的独孤奺信誓旦旦，实则自己心里也没有底，顾长晋到底听进去了多少，明天的态度会不会改，她也不知道。
师兄已经大致了解了顾长晋的情况，然而到底该如何帮助他好好修习走上正路，依旧要靠独孤奺自己。
“唉！”独孤奺叹了一口气关掉了水镜，这挂牌师父也不好当啊！如果真的不管不顾的话，新的气运子就要消失了，她这个徒弟就是白收了，独孤奺已经能看到未来的下场了。
她可不想被雷劈！
想到这里，独孤奺抖了抖身子，天还未亮就敲响了小叶洞门。
“顾长晋，快起来，今天的课业很多，快把落下来的东西补上。顾长晋？”
她敲了很久，洞内没有任何的声响。清晨的山峰寒意颇重，独孤奺紧了紧衣服，如果师兄还在的话，一定是会让她披上件披风再出门的。
她心情惆怅，开始胡思乱想。
师兄习惯早起练功，她那个时候也是这么早起来修习的吗？她似乎是爱睡懒觉的……这个时候让顾长晋起来是不是太早了？不如，过一会儿再来？
就在她准备离开的时候，小叶洞的门终于打开了。
天光照亮了顾长晋那张不甚明朗的脸，他的头发高高束起，发尾细碎地铺在绣有金纹的领口，浅蓝色的眼珠含着潋滟的水光。
“师父。”
独孤奺回过神，轻咳一声领着顾长晋去往后山。
朝阳彻底升了起来，淡金色的光洒满了青石砖铺成的练功台。独孤奺背着手，一脸严肃地在顾长晋的身边踱来踱去。
刚过半柱香的时间，顾长晋突然间脸色苍白，倒在了地上。
“怎么了？”独孤奺愣了片刻，立刻蹲下身子查看他的情况，“是哪里不舒服吗？”
地上的少年脸色惨白，细腻的皮肤上微微渗汗，嘴唇的颜色极淡。
“师父，徒儿体虚，实在是站不了这么久。”
独孤奺：“……”
她似乎没有想到是这么个原因，在她的印象中徒弟的身体应该是不错的，怎么站了一会儿脸就白成这样了？
“你们龙族的身体钢筋铁骨的，”她斟酌着开口，“体质应该比我们一般人好些吧？”
“非也。”顾长晋一脸郑重的摇摇头，“我从出生起一直都是车撵代步，蟠桃作食，从来没有站过这么久。”
独孤奺：……看来这位气运子是个娇贵的，住在这儿实在是委屈他了。
顾长晋说的当然不是真的，他只是不想在这里耗费时间修习。这位好师父真当他是什么知错就改、虚心受教的乖徒弟吗？
哈！不可能！
顾长晋享受着心底愉悦，他绝对不会让独孤奺顺心的！
“那、这……”
独孤奺还想再说什么，顾长晋晃了晃身子，眼睛向上翻，似乎马上就要晕倒。
独孤奺立刻扶起他，“我带你回去休息。”
她拉着顾长晋的一只手，吃力地扛住他的半边身子，沿着来时的路走了回去。
“师父，都怪徒弟身体不好。”
他虽是这样说着，语气里满是自责，可是在独孤奺看不到的角落里，顾长晋的嘴角抑制不住的勾起。
独孤奺觉得这小徒弟看着身形纤弱，扛起来确实如此地沉重，她快要累倒了。要是让别的弟子看到了，绝对会丢脸的。ᴊsɢ
意识到这一点后，她努力地撑起腰，昂着头加快了步伐。
顾长晋自然是注意到了，“师父，慢一些，徒儿喘不过气来了。”
可是我要坚持不住了！
独孤奺内心抓狂，咬咬牙放慢了速度。
太阳直辣辣的照在枣树上，独孤奺喘着粗气进过那个小土坡，恨不得再挖一个坑埋了自己。
“进去吧！”
她站在小叶洞门口，温柔地看着顾长晋。等到这个小徒弟终于关上洞门时，她彻底卸掉了架子，靠在洞门口的石壁上喘的像只力竭的狗。
“真难……”
她擦了把额头的汗，呆呆的看着不远处的小土坡，要是小徒弟一直这么弱，未来她是该在那土坡旁留一块地躺尸了。
体力不行，应当还有别的法子提神。
独孤奺连夜去往叶长老的住处，在他隐含谴责的目光中兴冲冲地进了炼丹房。
有不少丹药能帮助修习者提升修为，虽不是主流的修行方式，但也有不小的作用。
小徒弟底子太弱没关系，只要有了这些加强版的大补药，就算顾长晋再弱，她也会用丹药把他堆到仙界去。
炼丹房的炉火一连烧了九九八十一天，待到金乌第八十二次照在炼丹房前的青铜大鼎上时，火终于熄灭了。
“唔——”
独孤奺打了一个哈欠，揉揉黑眼圈从怀里掏出一张符纸。
“徒儿，你来炼丹房一趟，为师准备了一些丹药给你。”
传声符卷着身子打了一个趔趄，歪歪扭扭的爬出了窗沿。独孤奺的眼睛开合了无数次，终于抵挡不住瞌睡的侵袭，歪头睡了过去。
怀里的白瓷瓶“咕噜噜”滚到了地上，炼丹炉里的青烟顺着丹炉盖子的缝隙缓缓游出，烟尘渐渐漫过白瓷瓶。
——
“师父？”
顾长晋推门而入，皱着眉观察屋内的情景。丹炉淡雅的香气溢满整个屋子，青色的烟气像是完全遮盖住地面，屋子里像是变成了一汪清潭，而他的师父坐在潭中央歪着脑袋……
已经很久没见过独孤奺了，远远看过去，她穿着粉色衣裙闭着眼睛，像是一朵沉睡已久的菡萏。她这是怎么了？顾长晋微微眯着眼睛，缓缓靠近。
脚尖似乎是踢到一个瓶子，那只瓶子也不知滚到了哪里，顾长晋停下脚步，视线里的独孤奺皱着眉不情愿的睁开了布满血丝的眼睛。
“师父你……”
瞥见小徒弟担心的眼神，独孤奺难得心里一暖，她揉了揉略微有些浮肿的眼睛，宽慰道：“没事，师父替你炼了一些丹药固本培元，等你的身体结实一些了，再吃些别的丹药，修为很快就上去了。”
顾长晋：……原来她的好师父这么久不见，是去炼丹了。他没病，却很快就要“药不能停”了。
他皱着眉看着独孤奺，忍不住想后退离开，然而独孤奺却已经站起身来。
“咦？我的丹药呢？”
独孤奺摸摸胸口，那是炼的最好的一瓶，怎么不见了？她焦急地摸索了一遍，见身上没有，又立刻俯下身子趴在地上找。
这姿势实在尴尬，但是独孤奺本人并没有察觉到，依旧焦急的寻找着她的那瓶消失的丹药。
“师父，徒儿替你找吧。”
顾长晋挥一挥衣袖，俯身仔细查看，独孤奺丢失的那瓶丹药应该是他方才踢到的那瓶。那瓶子滚动的声音应该是在炼丹炉附近。
他捂着鼻子，边走边驱散烟雾，走动中脚尖再次递到了瓶子。顾长晋眯起眼睛，循着声音拿起了瓷瓶，转身正要拿给独孤奺，却看到她眼色慌张的冲过来。
“快跑！”
顾长晋还未反应过来，便被独孤奺扯住了胳膊，手中的瓷瓶滑落在地上，“啪”的摔成了碎片。
“师父，丹药！”
“管不了那么多了，丹炉要炸了！”
独孤奺拽着顾长晋，使劲了所有的力气奋力扑向屋子外，只听得“砰”的一声，丹炉炸了开来。独孤奺心痛的抓紧了顾长晋的手，带着他跳了起来。
她原意是想跳到院中的平地上，可是身后的烟雾带着滚滚的热气推着他们向前，独孤奺控制不住身体直直飞向院墙。
独孤奺：……这该死的推背感！
师徒二人狼狈的摔倒在墙头，顺着墙擦出一些狼狈的痕迹，屋子里的火迅速蔓延起来，很快就窜出屋门，烧向他们。
独孤奺揉着摔伤的腰，把顾长晋推向一边。
这样的火势必须立刻灭了，否则整个玉山都会烧起来的。
她闭上眼睛掐诀，念了一个行雨咒，天空中很快便聚集了一片黑云，豆大的雨滴落了下来。
顾长晋挑眉，看看天上的云再看看地上变弱的火势，这挂名师父还是有一些本事的，只不过这炼丹炉里的火都是三味真火，这样的凡雨是浇不灭的。
果然，稍微变弱的火势很快又再次涨了起来，滚滚热浪扑向独孤奺，独孤奺抿着干裂的嘴唇，心中一片慌乱。她可不能把玉山给烧了呀！师兄回来了一定会骂死她的！
到底还有什么办法呢？
她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目中无神，“怎么办怎么办？”
顾长晋暗叹了一口气，“师父，弟子有办法。”
也不等独孤奺反应过来，他纵身飞向半空的黑云中，随后便消失不见了。
云层中隐隐发出金光，落下的雨滴似乎也变了颜色，地上的火瞬间小了一大截。
独孤奺抬头望去，黑云的边缘处有黑色的龙尾摇曳。
原来是这样，她松了一口气。
顾长晋作为龙族中人，自然精通行云布雨之咒，那些变了颜色的雨是他特地唤出来灭这三味真火的。
“唉~”
她靠着墙脚叹了一口气，原本是为了想办法帮顾长晋练丹药的，没想到丹药毁了，还要小徒弟收拾残局。她这个师父实在是太不靠谱了。
顾长晋布完雨下来，身上带着一些潮气，黑压压的睫毛上挂了一些小水珠，他眨眨眼看着独孤奺，水珠纷纷落了下来，“师父，火灭完了。”
独孤奺点点头，眼神里有些愧疚，“我原本是想炼些丹药助你修行的，没想到变成了如今这样。”
顾长晋心中只觉好笑，他需要这种方法来修行吗？幸好那些丹药都被毁了，否则他往后的日子怕不是要以丹药为食了，这一瓶瓶的丹药，个个眼珠子那么大，他只怕会噎死，顾长晋不经意打了个哆嗦。
“嗳，你怎么样？是不是受寒了？”独孤奺担忧的摸摸他的额头，“你的身体原本就挺弱的，快随我回去休息。”
顾长晋只觉得额心传来异样的温热触感，在他躲开之前，独孤奺就已经拉着他的手带他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