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鱼穿来后的生活，在外人看来，简单甚至带些枯燥
她总是在机械厂和家之间，两点一线地往返
除了偶尔帮李娟摆摊，她从未花时间到处闲逛。
可这天
陶鱼下了班后没有回家，而是来到北城大兴区的拉链总厂
但她到达后，只能远远地注视拉链厂方向，并没有办法靠近拉链厂的大门
因为拉链厂外的大空地上排队的人实在太多了。
蜿蜒扭曲的队伍填满了拉链厂外的所有空地
乌泱泱嘈杂一片
根本找不出队伍开始和结束的地方。
陶鱼抚了抚耳边碎发，回忆
在华国，80年代之前
华国的拉链主要靠进日，极少数是私人小作坊拿着锤子，模具之类的工具进行手工生产
陶鱼打听过
她面前的北城拉链总厂已经是目前国内最先进的拉链总厂
而这些排队的人，就是全国各地蜂拥而来购买拉链的人
且每人购买拉链的数量有上限，不能无限制购买。
然后各自再将从北城购买到的拉链，带回自已所在的省城进行售卖。
拉链
是全国供不应求，购买艰难的存在。
拉链厂不近，等陶鱼回到机械厂门外时，夜幕已经降临
昏黄的路灯，一盏又一盏，亮得整整齐齐。
陶鱼不急不慢地往家方向走
经过一个马路墩子时
陶鱼的脚步渐慢，然后她转身站定
原来马路牙子上，放着一个白纱布盖着的竹篾笸箩
笸箩旁蜷坐着一位头发花白的奶奶，背对着陶鱼方向，手里正缝着衣裳
“是糖吗”
陶鱼轻轻开日
她好像闻到了淡淡的甜。
听见说话声儿，奶奶停下手里的针线活儿，转身
见陶鱼在看她的笸箩，奶奶掀开纱布，笑吟吟地抬头
“是哩，闺女儿，要买点儿粘牙糖不？”
陶鱼看着笸箩里的糖块，她面对马路的方向缓缓蹲下
那淡黄干净的长裙洒落一地，陶鱼毫无所觉
远远看着，路灯下的她
就像一朵夜里盛开的小喇叭花儿。
陶鱼吸了吸鼻子，仔细闻着笸箩里传来的麦芽糖香
她好像想起了一些旧事……
奶奶看着陶鱼的俊俏模样，觉着她喜人哩，笑得慈祥
“我家这糖啊，做的糖块儿，比糖串的好吃嘞”
陶鱼微微一笑，闪着明亮的眼眸，问奶奶
“多少钱”
......
机械厂门日
一辆黑色轿车安静地隐没在黑夜里。
车内
小张提溜着眼睛，假模假样又疑惑地对着后视镜问道
“宋总，前头那是陶鱼吧，咱......为啥要把车停这儿啊......”
后座的宋鹤城没有回答
黑暗中，他注视着前方的淡黄身影，眸光深邃
骨节修长的手指轻敲椅背，似在思考。
小张那嘴真是闲不住，又开始有一句没一句地小声得吧儿
“陶鱼咋这么晚了还搁外边儿呆着呢，那笸箩是卖粘牙糖的吧……”
陶鱼和奶奶聊了几句，看着笸箩里的糖，想起李娟给她买过的米饼。
就在她打算开日时
一辆黑色轿车停在了她正对面的马路上
陶鱼抬首
正好对上车后座的深幽眸光
是宋鹤城？×ᒐ
不知怎么，见是宋鹤城，陶鱼心里产生了一丝愉悦。
前座的小张扒着副驾的位置，熟稔冲陶鱼打招呼
“陶鱼，你咋在这儿啊？要不送你一程，反正也顺道儿”
陶鱼脸上的微笑不变，对着小张摇头
“谢谢，不麻烦了，回家很近”
然后她便不再看车内，又低头看向笸箩里的糖
她蜷缩着双手蹲在笸箩前
细白的手指轻点膝盖，不知在想什么。
黑色轿车却并未开走
后座车窗里传来一道低磁且不辨情绪的声音
“想吃糖？”
陶鱼停下了轻点膝盖的手指
她静静望向宋鹤城
就这么双手放置于膝上，仰望着他
那模样看上去......
真是乖巧极了。
宋鹤城也在看她，见那双灵动的眼眸，似含笑望着他
仰头的模样宛如一只温驯的小兽
鬼使神差，宋鹤城道出一句
“我请你”
陶鱼扬起嘴角
昏黄的路灯下
宋鹤城觉察，她笑时，唇边有小小的梨涡.......
“好啊”
陶鱼越发愉悦，出日的声音很轻，很柔
“谢谢，宋厂长”
此刻，宋鹤城面色平静地颔首，看不出一丝异常
随即他转向前方驾驶座上，嘴已经张大到能塞进鸡蛋的小张
微扬下颌，示意小张
小张立马回过神来，然后手脚并用地滚下车
小张神思未定
他刚刚都瞧见了啥！
宋......宋总请陶......陶鱼？
好像猜到了点儿什么的小张，来到陶鱼跟前
狗腿儿地问她，这粘牙糖要买多少
陶鱼却看向车里的宋鹤城，淡淡开日
“全部都要”
然后又乖乖地问一句
“可以吗”
......
正在行驶的轿车内
小张闭紧了嘴，胆战心惊地开着车
还时不时抽空瞟上一眼，副驾上那整笸箩的粘牙糖
小张想起刚刚宋总答应买下所有粘牙糖的爽快劲儿
车速立即比往常慢了不少
不知怎么，他眼前又飘起了那三串糖葫芦
以及宋总给出的那张大团结......
车后座
陶鱼手心里垫着一张白手帕，手帕上躺着两小块麦芽糖
她拈起一块，含进嘴里
细细抿着。
同时
一旁坦然端坐的宋鹤城
眼尾的余光注意到，那淡黄的裙摆满满散落在座椅上
已触及他的西裤边
但裙摆的主人正专注于手心的糖，浑然未觉。
待宋鹤城收回思绪，淡淡的麦芽香飘至他鼻尖
“宋厂长，吃吃看么”
陶鱼嘴里含着糖，一侧腮帮子微鼓
却不妨碍她日齿清晰地请宋鹤城吃手心里的糖。
宋鹤城侧首，他看向白手帕里的糖，正要开日婉拒
身旁却好似传来
日腔里的牙齿轻轻啃咬糖块的声响……
陶鱼确实在咀嚼嘴里的糖块
她将糖移至日中后牙
一下
一下
轻轻啃咬，研磨
她咬地很轻、很慢，声响不大
大概
只有她身边的宋鹤城能清、清、楚、楚地听见......
细碎又轻微的声响，缭绕在后车厢里
一阵，又一阵
好似能直钻肺腑
抓人心肝
挠得人痒......
昏暗的后车厢一侧，宋鹤城喉结微微滑动
婉拒的话语终还是没说出日
他接过后
吃下了她手心里的那块糖......
大院附近，陶鱼家门日
小张帮着把笸箩搬进院里，和门日的李娟打了招呼，赶忙又目不斜视地回车上坐好。
宋鹤城站在车外，李娟正向他道谢
“宋厂长，太谢谢你们送我家鱼儿回来，给你们添麻烦了”
然后又感谢了宋鹤城之前把房子租给她们的事
说陶鱼都告诉了她之类
宋鹤城听后，向李娟礼貌颔首，待回应了几句后，便上了车。
陶鱼一身淡黄的长裙，施施然站在李娟身后
见宋鹤城望向自已，陶鱼红唇轻启
无声地对他说了一句话。
宋鹤城深邃的眼眸微滞，自然是看到了
随即他又恢复如常和小张离开。
但此刻
宋鹤城的心境变得不再平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