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我彻夜未眠。
我在观中的藏书院待了一整晚，翻遍典籍。
除了以命换命，确实别无他法。
我想起师兄，或许有其他法子。
却在第二日得知段师兄已经下山，要一个月后才回来。
我不知不觉间走到了玄明殿，想起了从前我每每困惑都是祖师爷为自己指点迷津。
我虔诚的跪下，语气恭敬：“求祖师爷，指点迷津。”
竹筒摇晃的声音停下，我拿起竹签推演。
得到结果的那一刻，我的手瞬间僵住。
清晰明了的结果：不救。
我攥紧竹签，长长的睫毛遮住眼中的情绪。
当天午后，我站在再次来求自己的楚寒江面前。
“抱歉，这个孩子我救不了……”
我眉眼憔悴，眸中闪过一丝歉意，语气平静。
“藏书院的书已经被我找遍了，别无他法。”
楚寒江脸色骤然一变，眉间似是落上了一层霜雪。
“陆云泠，我竟不知你能如此冷漠绝情，连一个无辜幼儿都见死不救！”
我呼吸一滞，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在他眼中竟如此不堪？
我颤声发问：“你是要我，以已之命换他而生，对吗？”
“对。”楚寒江顺口作答。
我的大脑轰的一下炸开，下意识的退后两步。
我泛红的眸光落在楚寒江眼中，将他猛然烫醒。
“不，不是这样的云泠……”
“我不是这个意思……”
男人神色懊恼，他上前想要握住我的手。
可我不愿他触碰，侧身避开。
“我说了，这个孩子命数已定，我无能为力……”
女人避他的动作，让他的手僵愣在半空。
他眸光涌动。
突然想起前日他去找她时看到的场景。
段淸坐在她床头喂她喝药，动作自然、熟稔。
她神色恬淡，低垂着眼，思索着什么。
而段淸目光幽深晦涩。
和当年他看她的目光一模一样！
“够了！”楚寒江神色渐怒，“张口闭口天命，我看这九宫观也没有存在的必要……”
九宫观百年基业，历代掌门呕心沥血，庇国佑民，延续至今。
怎容他言语不恭，肆意侮辱！？
“楚寒江！”我骤然转身，怒目而视，“你放肆！”
夜色渐浓，风一吹，烛光斑影浮动。
楚寒江冷哼一声，拂袖离开。
……
楚寒江走后，我终于不再忍耐。
直接捂着胸口，缓缓蹲下。
心口撕扯，疼痛从胸腔蔓延，眉间紧皱。
大滴大滴的泪水夺眶而出，砸在地上。
这一夜，我睡得极其不安稳。
第二日，外面的喧闹就将我吵醒。
我急忙穿上外套，赶去大殿。
破碎的花坛、砍断的树枝、砸烂的桌椅……
一路走来，凌乱不堪的场景让我心乱如麻。
我不敢去想，玄明殿现在是什么景象？
等我到时，殿内的场景令我目眦欲裂！
烛台、香炉七倒八歪，殿内的香客都团缩在一角。
一群侍卫已经和观中弟子纠缠在了一起。
“住手！”
我疾步制止，怒火中烧：“快住手！”
“陆云泠。”
闻声，我僵硬着转身。
楚母目光凌冽，疾言厉色。
“我楚家自问待你不薄，你入府多年不曾为我儿诞下一儿半女，我侯府也不见苛待你分毫……”
“寒江视你如珠如宝，多次为你忤逆我！”
“你不知心怀感恩，反而诅咒我孙子，你的心肠怎么如此歹毒？！”
楚母步步紧逼，声声质问。
明明府中大夫今日还告诉她，许芷的胎相很稳，母子康健！
怎么到了陆云泠口中就是注定早夭？！
“今日我就替天行道，端了这九宫观，省的你们再妖言惑众，期满皇家！”
楚母指着殿内高坐的神像，命人动手。
“住手！”
我眼眶发红，疾步上前阻止。
我喉间滚动，咽下百般滋味。
妥协的看向楚母：“对——是我骗了你们，孩子不会早夭，你让楚寒江带许芷过来。”
“好，你这句话我记住了。”
楚母让手下的人都停手，冷笑着看着我。
“别忘了，你还欠我儿子一条命呢！没他救你，你早死了！”
她将擦完手的帕子随意丢下，打道回府。
一场荒唐的闹剧终于结束。
香客散尽，观中的弟子收拾好后，便悄悄回到了各自的禅房。
只有我一人跪在殿内忏悔，告罪。
半响，殿内的女人突然失声痛哭，低声呢喃。
“都是我的错，我不该让自己的事牵连到九宫观……”
我应该早点同意的。
很久后，我起身上香，眼眶红肿的跪在神像前。
“弟子知道，改天换命，难如登天。”
“但祖师爷在上，弟子此次会和楚寒江做个了断，把命，还给他……”
夜幕降临。
我才起身回房，出门前还回头看了一眼徐徐燃烧的香。
却不知我刚迈出门槛，殿内就响起一道清脆声。
三根清香，拦腰截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