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他心里怎么想，该做的事情还是要做。
萧重山迅速招来军营几位心腹将领，在书房里密议半个时辰，随后再一次进宫。
“老夫人故去？”晏宸愕然，对这个消息显然也是措手不及，“什么时候的事？”
萧重山脸色苍白，强压着悲痛：“臣刚接到的消息。”
晏宸沉下脸，心头那阵不安的预感越发强烈。
这么巧合？
一桩桩一件件，全赶一块儿去了？
他想把萧重山留在京里，可没有正当的理由。
眼下不是战乱时候，天下也没有比母亲过世儿子回去守孝更重要的事情，一旦走错一步，不但萧重山要遭到天下谩骂，他这个皇帝也会陷入非议之中。
“臣已经把虎贲军做了妥善的安排。”萧重山心情并不好，但别无选择，“臣今晚就出发，军营一事皇上不用担心。”
晏宸怎么能不担心？
他帝位尚未坐稳，萧重山是他唯一可以倚重的武将，他一走，晏宸心里更是没底。
想了想，他吩咐左右：“传杨康。”
“是。”
内侍出宫传旨，杨康很快奉旨进宫，行礼之后，问道：“皇上召见臣？”
“萧将军家里母亲过世，他急需赶回冀州去。”晏宸表情凝重，“温大人可有什么建议？”
“建议？”杨康面露不解之色，“萧将军母亲过世，萧将军回去守孝不是理所当然？臣能给什么建议？”
晏宸皱眉：“虎贲军该如何安置？”
“皇上放心，眼下没有战乱，虎贲军里诸位将领都是萧将军亲手提拔起来的得力干将，想来镇住军营应该没什么问题。”
晏宸听他这么一说，想到虎贲军将领确实都是萧重山提拔起来的，暂时应该没什么问题——就算有问题也没办法，萧重山非回去不可。
不但他要回去，还必须把萧夫人一并带回去，如今两人的儿子生死未卜，他们一旦离开京城，谁知道以后还会发生什么事情？
杨康面色如常，温润俊雅的脸上甚至带着点温和的怜悯，像是在悲叹老人的去世。
然而他心里却比谁都清楚，如今皇上信任萧重山，就像信任救命稻草一样，其他人想任何办法，都不可能立即从萧重山手里夺得兵权。
但这世间什么都可以改变，唯独生老病死却不是人力可以控制的。
自古以来孝道大于天，没有谁敢不把孝道放在心上，史上多少文臣因为守孝而错过升迁，又有多少人虎视眈眈地瞅着这个可以取而代之的机会？
别说萧重山和皇帝愿不愿意，只要这个消息放在朝堂上一议，满朝文武只怕恨不得立即把萧重山赶回冀州守孝去。
杨康敛眸看着自己的手。
权臣，最擅长玩弄权术，算计人心，还擅长杀人。
想到许安急匆匆离开皇城，连招呼都不跟他打一声，杨康就恨不得把眼前这些罪魁祸首一寸寸剥皮抽筋，让他们尝到人间极致的痛苦……可是不能急。
不能急。
杨康压下心头疯狂席卷而来的暴戾之气，想到曾经被强压着抄写心经的日子，心头那一头暴戾的兽渐渐安分下来。
不能急，他告诉自己。
殿下喜欢温润如玉、优雅从容的贵公子，他不能变成她不喜欢的样子。
“温卿？”晏宸带着疑问的声音响起，“你在想什么？”
杨康回神，抬眸间又是一副公子安好的模样：“臣方才在想，萧大将军此番回去冀州，这一去就得三年，虎贲军确实需要好好安置一下。”
“你说得没错，不过不着急。”晏宸对萧重山很器重，“大将军的位置朕给你留着，等你回来。”
“多谢皇上。”萧重山悲痛焦虑，“还有臣的儿子景寒如今下落不明，求皇上能派人追查他的行踪，早日确定他安好。”
晏宸点头：“朕会尽快查出他的消息，并派人写信告知大将军。”
“多谢皇上。”
杨康只是浅笑，笑得温和无害。
重孝在身，萧重山连耽搁的时间都没有，上交了兵符之后，当晚就收拾好行囊，带着家眷匆匆离开皇城，往冀州而去。
这一去，没有三年只怕回不来。
至于三年之后情况如何……
杨康眸心色泽寒凉，萧重山这辈子都别指望回来了。
“温卿。”晏宸眉头紧皱，“你有没有觉得萧家老夫人过世的时间太巧合了些？”
“这世间之事往往都是如此，要不怎么说屋漏偏逢连夜雨呢？”杨康温声安抚，“皇上不必替他担心，生老病死乃是人之常情，每个人都要面对这一关，谁也不会例外。”
晏宸愁眉不展，可还是太巧了。
想到萧家最近遇到的接二连三之事，晏宸心里就像压了块大石似的，有种喘不开气的感觉。
萧家一双儿女死了一个，被关了一个，萧景寒眼下还生死不明，这个节骨眼上，萧家老太太又过世……若说没人针对萧家，他如何相信？
这一切，会不会是许安从中作梗？
晏宸心力交瘁，如果真是许安做的手脚，那她实在是太狠毒了。
杨康望着这位年轻帝王眉眼间的郁结之色，唇角细不可查地上扬了一下。
这就受不了了？
更精彩的好戏还没上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