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林烨？”
　　和同事去餐厅的路上他听到有人在身后用中文喊自己。
　　回头一看，却是一张金发碧眼的面孔。
　　对方提前自我介绍，对他招手示意：“我们见过，很多年前的物理奥赛，孟一瞻James。”
　　“我记得你。”
　　多年前去杭海参加物理奥赛时遇到的对手，那会还是高中。孟一瞻是中美混血，在杭实中学就读。
　　也是那一年从杭海比赛回来，季林烨在大院的收发室捡到一个小不点。
　　孟一瞻惊喜于季林烨的记性:“谢谢你还记得，有空再见”，并双方留了联系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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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坐下来用餐时，同事Steven问他：“你们认识啊？刚路过的我记得是哈佛天文系的研究生团，读博都几年了，跟你打招呼的那个在ITAMP任职，比你应该还大几岁啊。”
　　“嗯，在国内比赛时的竞争队伍，同为高中组。”
　　只是有过几面之缘，实在算不上熟。
　　“哦。卫星制造实验室还是不能进去？”Steven对此表示无语。
　　因中国在M国所谓的受制裁国家之列，国内的学生一直不被允许访问CfA某几个制造卫星相关仪器的敏感实验室。而CfA的研究人员对此条例极为反感，认为官方政府设置这些国际交流限制，并不利于科研进步与学术交流。
　　“是的。”季林烨却面临这样的操作却早已习以为常。
　　他从离开国土踏上这片陌生土地的那一刻起，直到现在早就经历过种种对于华人亚裔的不公待遇。有些时候，因为他身上还同时带有“中国”与“科研”的标签，甚至会遭受更多针对性的措施。
　　实在可笑。
　　Steven撇嘴耸肩，骂骂咧咧最后说了句“Shit”才结束这个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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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回到住处，季林烨上网查收各项信息与邮件。物理中心发的是其次，这边的重要消息一般会重复发送，并且内容详尽，极难错过。他主要是想了解国内的情况，除了联系国内导师，还有家里的事情。
　　陈华琼不喜欢用电子邮件，都是用QQ给儿子发消息。季林烨每次一上线就能听到响声不断的“滴滴滴——”提示音。
　　正是周五，两边有时差，他晚上坐在书房里一条条看白天发过来的消息。
　　和陈华琼聊天对话框中，tຊ妈妈说M国开春的暴雪来势凶猛，让他多加注意些，还交代了国内家里近期的一些事情。他认真回复完，关掉对话框正准备休息，突然看到邮箱里有个漂流瓶的信息提示。
　　以往他都不会点开这些，它们其中大多都是些垃圾骚扰邮件，不然就是礼貌性的时段祝福。但今天鬼使神差地点开，没有任何准备的情况下，无聊点开那个投递给自己的漂流瓶。
　　竟然来自许橙。
　　他记起他曾给她留过电话号码，但始终没有人联系。无论是短信箱还是来电记录始终没有她的痕迹，他想她应该是把他又再忘了。
　　却猝不及防在这里再次与她云端“会面”——
　　“林烨哥哥，
　　最近过得还好吗？抱歉前段时间我的手机坏了，那张你留给我的纸条也不小心被洗衣机洗坏，字迹无法再辨认，以至于这么久都没能联系上你。M国这边有没有什么有趣的新鲜事？国内下起了鹅毛大雪，算起来我在J市是第三次看见初雪，以前在岭南总是期盼着能真正看上一场，现在终于如愿，却又有了其他更多的愿望。人是不是总是贪心的哈哈？希望你一切都好，我们都很想你。（附注：对了，陈阿姨和姨婆说寒假想去M国玩，如果旅游签证申请成功的话，也许我们有机会能见上一面，期待早日再见。）
　　许橙”
　　我们都很想你？
　　季林烨看着屏幕上这句话，嘴角扯起一个意味深长的笑，随后又摇了摇头。
　　无论过了多久，还是没怎么变。
　　季林烨发现自己但凡回忆起高中的那段日子，总是少不了许橙的身影。
　　她很早就驻扎在自己重要的一段时光中，他们却都未意识到她在他心目中的地位早已悄悄变化，直至生根发芽。
　　他给她回邮件，中途起身去煮咖啡，背对着电脑转身掩门。
　　闪着光的电脑屏幕上，留着一段长长的字——
　　“小橙子，
　　今年波士顿的冬天可能会很冷，记得带一至两件厚厚的毛衣。但这里10月到次年3月的室内都会开暖气，一般在20度以上，厚毛衣到了室内不太适合。最好能多放几件冬季的薄内搭或薄毛衣，叠加厚外套更好些。来M国以前如果可以，提醒你陈阿姨记得先提前在国内银行换一点美元零钞备用，不用多，到时候我会去接你们。
　　另，我也很想你们，期待早日见面。
　　季林烨”
　　房间里的壁炉下方，木柴正在热烈地烧，暗红色的焰火温暖，沙发旁的播放机里悠悠传出Beyond乐队的《遥望》，旋律轻柔又带点感伤——
　　“仍是雨夜/凝望窗外/沉默的天际......”
　　煮好咖啡的男人端起手上，轻抿一口后望向冬夜的窗外，跟着歌声慢慢轻哼:“每天多么多么地需要/永远与你抱拥着/忘掉世间一切痛苦悲哀/纵使分开多么多么远/也会听到你呼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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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多两个月，波士顿的冬天还没等来许橙一行，反而提前接到了周星越。他也跑来了，半年项目交流。
　　赴M国前，陵大统一发放了留学专用银行卡，还在专用银行卡中发放了每月资助。但因为专用银行卡的所属银行是国内银行，所以在M国网购、取现和用支票付租金并不是太方便。
　　周星越妈妈拜托陈华琼给季林烨打了个越洋电话，请他帮忙照顾下自己出门在外的生活白痴儿子，但只要到他能自由活动的程度放飞就行。
　　季林烨在他到M国的第二天就带了人去哈佛广场旁边的Bank of America办理了一个Checking account。
　　电话卡不用他操心，出行前陈华琼她们就已经给一大家子办了中国电信美洲公司的电话卡。
　　“这张的话费最便宜，还包了无限中美通话！”陈华琼在电话里激动地跟他汇报。
　　然而这张卡在M国的使用并不顺畅，周星越经常接不到他妈妈的电话，收短信也延迟很久。
　　本来自己儿子就是个放飞自我的性格，出了国更管不住，有次周星越晚上聚餐，电话碰巧低电量，饭馆里信号又不太好，宿醉回家后蒙头睡了一整天，害得陈华霏在国内担心了两晚没睡好觉。
　　自此之后季林烨就给他换了一个M国本土通信公司的电话套餐。
　　周星越：“表弟我谢谢你啊。”
　　季林烨：“不用谢，这是你应得的。”
　　周星越：“……”（一口老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