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诞节的那天夜晚，有些冷。
可是何蓓蓓似乎已经麻木到感受不到这种寒冷。
只理智在非常清楚地知道，她在这一天将她跟裴峙的所有过往统统斩断了，一干二净。
她心里前所未有的轻松，至此，她对这个世界没有其他任何希冀了。
何蓓蓓愣愣看着外面飘雪的夜色，心境反倒压抑成一片空白。
从今往后，她默然接受死亡就好。
一直没有讲话的赵凛沉默着站在她身后，半晌才开口：“夜深了，去休息吧。”
何蓓蓓转身回头，这才发现赵凛还没有离开。
她脸上闪过一丝歉意：“刚刚让你听到那样难听的话，实在是抱歉。”
赵凛脸上的表情好像从头到尾都没有怎么变过，只是淡淡一句：“我从来不计较这些，也没有计较的必要。”
何蓓蓓从来没有遇到过像赵凛这样淡然而又有涵养的男人，跟他相处，让她由衷地觉得轻松。
只是，发生今天的事情，她心里除了抱歉，更多的是害怕。
一个身处绝境的人是很容易对那个带给她希望的人抱有依赖的。
就好比如今的她和赵凛，但同时，她心里又十分理智，她是一个快死的人，不该抱有任何希望和期待。
最重要的是不能让人对她有任何一丁点情感，友情也好，爱情也罢，到头来都只会因为她的逝去而变得痛苦。
她透过玻璃窗，看着城市远处的灯火，微微敛眸：“赵先生，今天我很开心，所以，从明天起，还是不要见面了，我们……就到这里，谢谢你陪我走过的这一程。”
赵凛和煦的脸上终于现出一丝裂缝，他的身躯因为这一句话僵在了原地。
其实，他是很清醒，很理智的，到现在为止也是。
他很清楚地知道，就此离开，不再联系，就让眼前这个人活在记忆里才是最美好的。
可也是在这一刻，他才明白，理智和清醒在感性面前毫无说服力可言。
“何小姐，人与人之间相遇从很高兴认识你开始，也要从很高兴认识你结束，还没有走到最后，你何必给自己的人生设限？”
何蓓蓓缓缓转身，看着他，眼神已经没有了焦距：“赵先生，你很好，可我不能太自私，明知道自己要死了，没理由拉着你为我产生一丝丝难过。”
病房忽然陷入一片沉寂，赵凛看着玻璃窗上倒映出来的，何蓓蓓的背影，与他的影子交叠在一起，映衬在黑暗里，像一团已经理不清的乱麻。
他怔怔看向她，忽然轻声开口：“可是，晚了。”
……
翌日，雪停风止，天空难得出现一缕阳光。
何蓓蓓站在民政局门口，脑海里忽然不受控制地想起很多年前。
那是一个骄阳似火的夏天，裴峙拉着她到这里，她也是这样站在民政局门口，头顶的太阳却温柔得出奇。
裴峙那时候信誓旦旦地跟她说，这一辈子都会爱她，护她，一辈子对她好。
可是誓言，终究不过是镜花水月，一碰就碎。
不知道裴峙是什么时候出现在她身后的，她一回头就看见裴峙在她身后几步远的地方看着她。
何蓓蓓能够看出那眼神里的挣扎和痛苦，就像她自己曾经经历过的那样。
大致这一刻她还是极为冷静且淡漠的，所以才能毫无情绪地说出那一句：“进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