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上公园,最不缺的就是人了,陌生人,熟人,甚至仇人。
我一手拉着柳梦,一手拽着浩子,快步地离开了那个摊位,找了一处隐蔽的地方停下了脚步。浩子莫名其妙,问我:“怎么了,忽然间?”
我正色说道:“花姐。”
浩子的脸上闪过一丝惊恐,问道:“你看到了?”
我点点头,说道:“这里有点危险了,不能再在这里玩了。我们还是赶紧走吧。”
浩子点头表示了同意,问我:“不报警么?”
“现在报警也没什么用,等警察来了早就不知道跑哪里去了。而且,这是邻省,当地的警察会不会抓她还不一定呢。搞不好都是她的势力。咱们,还是先走吧。”我说道,心里却在盘算着好不容易发现了线索,要如何才能够顺藤摸瓜、获得一些有用的信息?
考虑半天,浩子忽然说道:“柳梦和刘莉先回去吧,带着孩子。我跟你两人留下吧。”
刘莉忽然啊了一声,很是惊诧,问道:“你们俩留在这里干嘛?”
柳梦也不同意,摇着头说道:“别管她了。我们就还是走了算了,惹不起的。”
浩子看着我,问道:“我太了解你了。你说干不干,反正你干,我就陪你,不可能就你一个人的。”
我看着浩子脸上严肃的表情,知道他这是来真的了,我对柳梦说道:“你们先回去,带着孩子先回去。我和浩子偷偷摸摸找点线索去。”
柳梦一脸的担忧,说道:“算了吧,她后面好几个打手呢。”
刘莉也是出现了惊慌,说道:“你们俩又不是警察,回家好了。”
浩子看着我,不说话,仿佛是在等待我的决定。我说道:“这个人,如果不把她扳倒的话,将来她就一定会爬到我们头上去。在城里我们也好,你们的理发铺也好,就不会有好日子过。我必须要找点线索出来,放心吧,我们只是跟踪看看,绝对不会直接就冲上去。”
浩子点点头,说道:“弄清楚她住在哪,可以偷偷告诉你的那个警察朋友。”
柳梦说道:“那你要不把丁所长叫过来好了。”
我笑道:“糊涂了吧,这里是邻省,丁所长老远着了呢。好了,你们先回去吧,我俩悄悄跟着,离得远远的,知道她们在哪里藏着躲着,就行了。”
两个女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说话。
浩子笑道:“行了,你俩回去吧。我们两个人,不会有事的。这里这么多人呢,不会出什么事情的。再说,我俩又不傻,不会主动惹事的。吃完饭之前,肯定回家了。”
好说歹说,柳梦和刘莉,带着孩子,终于踏上了回家的车。保证了妻子孩子的安全之后,我俩就可以放开手脚、有些毫无顾虑了。
左顾右盼,生怕撞见了花姐她们,我和浩子小心翼翼回到了水上公园,站在广场外侧往里头看,找着花姐一帮人到了哪里去了。
正没头没尾的时候,就听到了不远处传来吼声。我和浩子一对眼,从最外侧绕过去,躲在其他摊位的夹缝里,往那边看。
果然是花姐。
她带着几个人,正站在一个售卖烤红薯、烤玉米、烤梨的小摊位面前。摊位老板是一个50岁左右的大爷,穿着老旧的中山装,外头套了一件黄绿色军大衣,戴着个黑色皮帽子,正在那里搓着手,喃喃说些什么。
花姐吼道:“你用了我的地盘,不给管理费的?啊?拿钱!”
那大爷一脸不忍,说道:“我都还没挣到那么多钱呢,给了你,还赔本了。”
花姐一脸不屑,骂道:“你挣不到钱,关我屁事!你不想在这里摆摊,有的是人想在这里摆摊!不给钱,就给我滚蛋!别他妈废话!”身后那几个打手默默就走到了前头,一副要动手砸东西的样子。
大爷有些害怕了,从怀里上衣兜掏出来一个塑料袋,缓缓打开,塑料袋里包着几张零钱,一块的,五块的,反正面额最大的也不过是一张十块的。数了半天,加一块还不到四十块钱。颤颤巍巍,给花姐说道:“没有钱,没挣到钱,就这么点!”
花姐显然是怒了,吼道:“你耍我?操!拿这点钱恶心我?给我砸!”
那几个打手听完这话,冲上前去,几个人手脚并用的把烤好了摆在炉子边缘的红薯、玉米、梨,一股脑给扔到了地上,摔成了粉碎。大约是有些烫,几个人的手还被烫的直用嘴吹。
可怜大爷敢怒而不敢言,一个人蜷缩在炉子后面,一脸的不甘,手都在颤抖。
周围有些群众都围了过来,有人也说了一句“好了,没有钱给你,就算了吧”。花姐登时就怒了:“谁说的?谁?给老娘站出来!没有钱,没有钱就能用我的地盘么!天下有这么好事!我去你家里住,好不好?!啊!没有钱,没有钱怪我么!”
那几个打手四处指着,比划着,要揪出说话的人。周围的人,却纷纷是低下头,慢慢就散了开了。卖红薯的大爷自己蹲在地上,把摔碎的红薯、玉米、梨子给捡起来,口里念叨着:“好好的东西......可惜了......正甜的梨。”
附近有几个小朋友路过,一脸茫然地看着大爷。大爷脸上却忽然一笑,把捡起来的还有些完整的一部分红薯、梨塞到小孩子手里,说道:“乖,拿去吃吧,不要钱,可甜了呢。”黢黑的面孔,挤出了一个并不那么好看的笑容,深深的皱纹里却还隐藏着最纯粹的朴实。
原来在平凡的外表下,竟也藏着高尚的灵魂。
小孩子接过去,说了一句“谢谢爷爷”,一蹦跶一蹦跶跳走了。大爷搓着手,在那里呵呵笑,仿佛是已经忘记了自己还处在被欺负的境地中。
花姐对于大爷的这一举动,显然是不耐烦的,指着大爷骂道:“你这个老东西,赚不到钱,还他妈有脸给别人送?那他妈是我的钱,你凭什么送给别人?操!犯贱!”
几个打手立刻就是又上了几脚,有一个打手还顺带踢了大爷一脚。大爷瘫倒在摊位后面的草丛里,站起身来,自己打打身上的泥土和冰雪,不敢抬头看花姐,低头在那里等着。
花姐一脸的不耐烦,骂道:“你说说你这个人,能有个什么出息?屁他妈都不敢放一个?算我他妈倒霉,怎么能碰上你这样的人?妈的,要不是什么扫黑除恶,我他妈用得着回来这个地方,城里的钱他妈挣得多了去了!”
说完,骂骂咧咧带着几个打手又走向了其他摊位。
浩子问我:“你什么感受?”
我说道:“做一个缩头乌龟,最难,但是一点也不丢人。”
浩子支棱着大眼睛,看着我,貌似有些惊奇,良久,低头说道:“这话还真是至理名言。”
大爷已经在收拾自己的摊位了,看样子今天生意是做不成了,一个人拉着木板车,从人群中挤出去。不知道是没了力气,还是因为没了心气,拉半天愣是没推动,上不了桥。我和浩子走过去,看看花姐压根没瞧这里,在后面把大爷的板车给推了过去。
过了桥,大爷一抬头,看见我俩,笑道:“谢谢啊,恁两位大哥。”
我一笑,对大爷说道:“大爷,你做得对。跟他们,犯不上生气。自会有人处理他们的。”
大爷脸上一动,嘴角抖动了几下,终究没说出话来,低头笑一笑,拉着板车走了。
我和浩子走过桥来,依然是绕着最外侧,却看到花姐已经走出了好远。加快脚步,跟了过去。花姐原来上午就已经来过一趟了,下午不过是在巡逻一遍,所以这会子功夫,倒已经收了差不多了。
她跟身后那几个人站在广场一个开阔地方,周围的人都纷纷避开他们,仿佛他们是瘟神一般,在那里数着钱。不大会,花姐骂道:“才他妈600多块钱,操,费半天劲,还害我生气,半天就这么点钱。妈蛋,早知道还是回城里去了,也不知道彪子怕个啥。”
几个打手也是一声不吭。花姐皱皱眉头,手一挥,几个人就转身离去了。
我和浩子赶紧地跟在后面,远远地看着,这就是我们俩的目的,要知道花姐究竟躲在了哪里,住在了哪里,这样等回去之后,可以提供给丁所长。
花姐她们几个在不远处的一个公路旁,上了一辆面包车,车子缓缓动起来。我和浩子没办法,瞧见后面有一个三轮车,也就坐了上去,说道:“就跟着前面那个面包车就行了,别跟太紧。”
三轮车司机看着我俩,问道:“你俩是外地的?”
我俩点点头,问道:“你怎么知道?”
司机笑道:“你跟那些人干什么?难道你俩是警察?”
浩子笑道:“这个不能跟你说。你就跟上去就行了。别露馅了,离远点。知道他们在哪里停就行了。”
司机忽然神秘地说道:“要不是警察,你俩就拉倒吧,别弄自己一身麻烦。”
我问道:“为啥?”
司机不说话了,呵呵笑了一声,发动了车子,缓缓地跟在面包车后面。面包车左拐右拐,在一个老旧小区前面停了下来。三轮车离得远远的,停下了车。我和浩子下了车,付了车钱,慢慢走过去。
面包车已经空了,他们应该是进到了小区里面。三轮车司机却忽然又开过来了,说道:“你俩,还是赶紧走吧。我劝你一句,大过年的,当做什么都没看到就行了。赶紧走吧。”说完,一捏油门,自己开着三轮车走了。
我看看四周,拿手机拍了几张照片,又看了看这个老小区,墙上有一个小牌子,上面写着朱雀小区。拍了个照片。
浩子探头探脑往里看了看,问我:“要不要进去?”
琢磨了一下,来都来了,进!
我俩蹑手蹑脚进去了,老旧小区大概都一个样,没有物业,没有安保,没有人管。小区不大,稀稀拉拉就十幢左右房子,都是六层高,没有电梯,外层的墙皮很多都已经脱落了,露出了红色的瓦来。黑压压的电线聚集在一起,横七竖八穿来穿去,像是上个世纪的东西。
花姐居然能住在这样的小区里面,还真是有够能屈能伸的啊。
小区里除了几个行动迟缓的老人,没有看到任何别人的身影。我和浩子溜达了一圈,没有什么收获,正想着要离开呢。就听到有人在楼层里叫嚷起来了:“又他妈带回了一个,你不嫌烦哪,你他妈是种猪啊?”
接着就是啪一下的声音,这要是打在脸上,估计脸都得被打得通红。一个男人的声音响起来:“你他妈有病!作死你?再他妈打一个我看看,我不卸了你!”
女人说道:“对我凶,有什么用?有本事,能让我缩在这个鸟地方?凶,跟他妈公安去凶啊,有家都回不了!”
这回是啪一下,又是一个耳光。我估摸着是女人挨了打。果然,女人也不哭,就是骂道:“就他妈对女人有种!一天换一个,一天打我一回,你有本事?!也没见找你把我伺候好了,老娘还得找旁人!怂包!”
屋子里却忽然响起了砰的一声,听起来像是菜刀狠狠地剁到了菜板上的感觉,屋子里安静了。
我和浩子对视一下,这是花姐的声音,难道那个男人是黑彪子?抬头看了看,那是3幢5楼传过来的声音,就是不知道具体是哪一个单元。
正往外走着呢,身后一个急匆匆的身影就跑到了前面,一个身材苗条穿的花花绿绿的女人就冲到了前面,衣衫不整的,脸上通红,依稀都肿了的感觉。这估计就是被打了。
我和浩子低头迅速走出了小区,在门口随手招呼了一辆三轮车,去了汽车客运站。
电话铃声响了起来,我掏出来一看,是柳梦。
“我们到家好久了。你们俩,还是赶紧回来吧。”电话那头,是焦急,是不安,顺带着听到了浩子的儿子哭着找爸爸的声音。
浩子一笑:“走吧,买点好吃的回去,晚上继续喝点。”
我一笑,“师父,去菜场吧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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